“我又没有上了年纪,健忘或是耳聋——我听见了你的问话。”雪濛瞥了许平生一眼,眼神冰冷不屑,满含怨恼,却又深藏一丝莫名温柔,“你急什么,若不是看你与他几分相似,真想一剑杀了你!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会欢迎你,很快你就会被发现,无数人都想杀死你!你就是那个孩子!妹妹纵然再冷漠,也不会舍得杀死自己的孩子,她把你偷偷送到了尘世界,而那个男子所见,不过是雪伊杀死了一个雪傀儡而已!这男子是带着无比愤恨离去,他不明白妹妹的心有多痛,但是为了雪之国,必须做出牺牲,牺牲自己的孩子与爱情——这男子只是觉得这是个无法理喻的世界,我们都是完全无法理喻的野蛮雪灵!他才无法理喻,异世愚蠢卑贱的男人……”
“姨娘。”柒花愕然望着悲愤的雪濛,呐呐道“平静,平静,否则会老的。有缘分总会再见面,解释清楚。”
雪濛平复了一下情绪,幽幽道:“这个故事中,我不过是个过客而已。事实上,这男子早已心有所属,他只是被拘禁在雪之国,他恨不能早早离开此处,回到尘世界的爱人身边……这个故事,妹妹也一样是过客,而且是一个反面角色。我不想提他的名字,但柒花所言不错,若有缘份,总会再见面。解释,却没有必要。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心,尘世界的赤红之心,与雪灵的冰雪之心,永远不会融合——这个故事,本就不该发生。”
柒花茫然点了点头,有些怅惘……
许平生闻言默然,他不想再问什么,他对身世的确没有常人那种强烈向往好奇——故事至此,也便罢了。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或许早在人群中千百次相逢,又或许,他正在永远无法触及的某个地方,回忆过往……念及此,许平生不禁嘴角一掠,似笑,却笑得尴尬。
三个人各自回味了片刻,柒花表情一振,笑了笑:“好了!那听一听我的身世,关于灵天宿与娘亲的故事,这应该是个……”柒花想了想,“应该是个不开心的故事,我有直觉。”
雪濛一颦眉,双眸寒光掠过:“柒花,不是开心与否的问题,或许是因果轮回……简单说,灵天宿确是你生父,他也是雪之国千年难遇的雪玄灵。”
“雪玄灵?”柒花有些诧异,蓦然想起自己元魂玄境的境界玄关有雪玄二字。
雪濛冷冷道:“天地之间,灵气汇聚,有一定几率蕴育出玄灵之体,雪玄灵,便是与雪之力融为一体的灵,他能够掌握时空之中的冰雪之力——虽然是非凡之人,但可惜他只不过是个男人!男人在雪之国生而卑贱,代表了无能软弱,只能沦为女子生育的工具而已,但妹妹念其能力卓绝,还是将之收入雪隐宫,成为一名御林军——他也是御林军之中唯一的男子。或许就是这种行为,让灵天宿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卑贱的身份,竟然开始默默爱上了身为尊贵女王的妹妹!包括妹妹与异世男子相恋生子之事,都是他出于嫉恨恶意散播出去……不过,在异世男子离去后,妹妹心中痛苦失落,似乎被灵天宿寻到许多可乘之机,便百般献媚……妹妹一时大意,竟然中了他的奸计,被其非礼……后来,柒花便出生了。”
柒花与许平生均是一脸惊愕,围绕雪伊的两个故事,关键点都在于非礼吗?
柒花呐呐道:“姨娘……这,莫不是我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所以娘亲便将他封印在了阳寒山?”
雪濛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灵天宿对妹妹,确实爱之彻骨——后来妹妹接受了他,并且册封为男妃。也许,又是因为这个宽容之举,让灵天宿更加肆无忌惮,他竟然暗中勾结各方男权势力,掀起了雪之国历史上最大的男奴谋反,妄图推翻女王统治,开启男权时代!简直不可理喻!不自量力!经过漫长的争斗,虽然事端平息,但雪之国元气大伤,我雪花宫几乎沦陷……总之,这件事的确说明,男人虽然卑贱,但团结起来,力量也不容小觑,尤其是身为雪玄灵的天灵宿,实在是巨大的威胁,妹妹最终将之封印。柒花,你无意间解开了封印,或许这也是一种注定之缘,果真是因果轮回,雪之国刚刚复兴,又要大乱了!都是你闯下的祸!”
柒花呐呐道:“当时他目光淫邪望着我,我也不确定他是我爹,也只是本能打了一下,谁知道会这样局面……”
许平生眉头一皱,他冷冷问道:“既然如此,以雪之国作为,为何当时不杀死他,而只是封印?莫非因为感情……”
“哼!”雪濛斜睨了许平生一眼,冷冷道,“你倒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妹妹对之谈不到太多感情,不杀死只是因为杀不死!雪玄灵可以与冰雪之力合一,无限重生——唯有以阳寒山永世不冻结的水伶泉之水炼化封印之阵,虽然冰雪由水而化,但最大的敌人也是水,水道灵锁永不止尽流淌,这样他的冰雪之体就永远无法融和完全,从而失去行动能力!”
许平生点了点头,对这个世界自己所了解果然如此匮乏,尚有太多未知。到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故事,不可揣度之人……
故事说罢,雪伊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回还。
雪伊轻轻落座,表情凝重:“灵天宿有两种选择,一是,寻一盘踞之地东山再起,不过而今男权势力凋零,需要缓慢培养,他怕是没有那么多耐心;二是,他略作恢复之后,便会找我寻仇,以报被禁锢之痛,他若能将我踩在脚下,也便代表将整个雪之国踩在脚下,这才是他迫切想做之事。”
雪濛恨恨道:“妹妹,你我都早已今非昔比,而他却是被禁锢多年,能力止步不前,既然我们能封印他一次,这一次结果也一样!”
雪伊花容有些黯淡:“当年,乃是我们姐妹三人,以及集结朝中所有长老,一起合力才将之封印——若此时他来此偷袭,实在不妙,虽然我已经各方布置安排,但时间紧迫,雪玄灵的能力卓绝,并非如此乐观。”
雪伊转而注视着柒花:“柒花,我能感知,你的修为境界匪夷所思增进,似乎尘世界果然成就了你——那么,一切就依靠你了!”雪伊又瞥了一眼许平生,“还有你。”
柒花有一丝迷惑:“娘亲,我们就不能和他好好谈谈,对我来说,他意义不同,难道一定要这样吗?”
雪伊凝望着柒花,冷冷道:“柒花,我与他之间,并非我与你姨娘之间如此单纯的矛盾,可以凭借你只言片语能够化解!我们累积太多制度的怨责,性别的隔阂,对国家意志极其强烈的分歧——唯有武力能够对话,唯有强者能够伫立在王殿!他很快就会来了,娘亲相信你们知道自己怎么做。”说罢,她又望了一眼许平生。
许平生的心头仿佛风起云涌,再不得片刻安宁,本意是遁入雪之国求得清静,结果,似乎一切更加喧嚣,较之尘世界的乱世纷争,此间反而多了一些别样的混乱……自己的心一样混乱……****之错,男女尊卑,他不想搅入这些混乱!在这一瞬间,他才恍然顿悟,这个世界更不属于自己,这一次雪之国行程,终究只是过客之旅。
……
入夜,雪隐宫,许平生平稳气息,剑气骤敛,身畔熠熠悬浮的寒星剑随即隐入虚空。
他轻轻起身,出了房门,掩上门,仰望一眼白茫天穹。
最终,他决定不辞而别。
转瞬,他便剑遁至雪隐宫外,他孤单的身影在夜色雪野中格外孑然,一袭青影仿佛穿越在冷漠的时光,没有任何可停泊落脚之处……
“不辞而别?”忽然,一道白色身影蓦然飘落,雪伊神态睥睨,但目光中似乎藏着一抹不舍。
许平生驻足冷冷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告别。”
雪伊望着许平生:“也不与柒花知会一声吗?”
许平生摇了摇头:“尘世界纷争四起,柒花更适合此间,她属于这里——如果日后她问起我,或是再想去尘世界,你便说,待她有飞遁万天的能力,才有资格去寻他。”
雪伊一愕,随即点了点头:“你是说落公子?柒花或许已经真心喜欢上落公子。因为落公子,他,他,还有你的出现,我其实对男人也有一些改观,或许男人也没有观念之中那么软弱无能,也许也有资格得到一些机会……”
许平生眉头紧锁:“这些事,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是一个追求自由自在的流浪剑客,我做事,全凭心意而已。我……告辞了。”
“如此,就好。”雪伊樱唇翕动,又道:“其实,这段时期,我去过尘世界许多次,去过怀南王府,去过西陇镇……但未曾现身,只是在暗处默默看一看,看一看你和柒花。”
许平生嘴角一掠,呐呐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