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瓦山,有一片几乎没有人伫足的、沉静的淓萤湿地。
淓萤湿地,把河水沉淀的清清澈澈。在天亮的时候,整片湿地、会被光芒照得闪闪发亮,好像连灰色的沙石、也是晶莹剔透的。
到了夜晚,空气中透着清冷的冰气,穿肌透骨,藏在内心最沉重的部分,不得不鲜明。
深夜,赤弦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淓萤湖。
迷惘。信念和现实冲突了吗?
可不可以先选择逃避?
“…我不想知道…震将军的心,是因为我,才变成灰色的…”
湿地上一阵冰冷的风卷起
风将赤弦包围
一根根发丝飘起不断覆上视线
直到完全遮住双眼
仅管视线还是很清晰
但当他再度回到人群
就不会见到任何心脏的颜色
*
东边的方向,一股强大的灵息爆发,项辽沥立刻抬头看向天际。
仅管外表看不出年纪,项辽沥大概是二十七、八岁的长相,但实际上已经七十七龄。
当他来到淓萤湖时,便感觉到、赤弦残余的灵气还在。
追寻着这股灵气,项辽沥在“东陵都护院”的西厢房,先见到了绯藏。
冬季初晨未明,看见纵身跃下的项辽沥,绯藏吃了一惊。
绯藏:「项辽总长、您为何忽然到访东陵都护院?」
项辽沥:「绯夜使,能把你的儿子、交给我吗?」
绯藏:「赤弦?」为了见赤弦,忽然一大清早,亲自到访东陵都护院?!
「项辽总长…您说…把赤弦交给你…?」语气中,带着些微的不安。
项辽沥:「妳說过,赤弦、也算是我的孩子,妳曾经让我带走他。时至今日,我希望妳再把他交给我。不過妳放心,我只要他五年,五年以后,我就让他自己、再一次选择,留在“东陵都护院”,或是“黑军”。」
绯藏:「赤弦…他现在已经是东陵都护院的一份子,如果您要带走他,我希望…能够得到大都护、和赤弦的同意。」
项辽沥点点头:「那是当然。」
*
赤弦正独自在北郊林里练武,一股倏地向他攻来!
突然出现的男人,手持树木断枝,锋劲之强、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利剑。
男人的招招式式,有如行风流水,穿过所有的气流间隙,竟然不挥动半点尘埃。更意外的是、一股奇异的暖流飘散在空气中,好像全世界、都瞬间摒息了一样,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不具杀气、却又逼得人节节后退的武术。
太过于震惊,赤弦不由得分了心,想看清楚项辽沥这个人。察觉赤弦的想法,于是,项辽沥停住攻势,直接伸手、一把抓住赤弦的手腕。
突然被抓住了手,赤弦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感觉,但还是愣怔在原地。
…和那天在溪边、猛然被抓住的感觉不一样,眼前的男人、眼神充满洁净的灵气,一丁点、讨厌的感觉也没有,如果拿下眼罩,这个男人的心、会不会也是亮红色的呢?
项辽沥:「赤弦,你长大了~十六岁有这样的身手、已经相当的优秀。」
赤弦一顿:「你认识我?」
「哈哈哈~」项辽沥清朗的笑容、先是豪迈的笑了几声。「你出生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守在绯藏身边,之后又照顾了你好几个月,本来想就这样留着你也好,但是、绯藏坚持要自己养育你,看样子、教孩子还是她比较在行~!」
赤弦微微一惊:「你…你是谁?」
收回玩笑的口吻,项辽沥正色:「你听说过黑军吗?」
赤弦:「…母亲说过,黑军、是朝廷设立的特殊军队…不负责作战、而是守护着天地灵气、与世隔绝的一群灵师…。因为有他们,维国才比其它任何国家、都还要来得充满生息。」
项辽沥继续说道:「修练成为一名灵师,除了基本的天赋以外,还需要长久持续的修炼,你虽然没有刻意灵修,但是,你不只是拥有天赋,还深具慧根,无形之中,一直做着等同于灵修的修炼方式。我希望你能跟着我一段时间,学习正式灵修的方法,等到你拥有灵师的能力以后,再随便你去哪~」
赤弦:「…你…要我跟着你、跟着黑军?」
项辽沥点点头:「绯藏没有特别反对,只是希望我能得到你、和阴大都护的同意。」
没有犹豫太久,赤弦直接给了回答。
「我跟你走。」因为,只有真正学习了灵修,他才能够更了解自己,等到学成以后,再回到都护院来。
隔着眼罩,项辽沥虽然看不到赤弦的眼神,但是灵息之中,坚定稳重的气流,并不难察觉,这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已经是个出色的男人了。
“…如果不能向前,一切就会冻结在这里,现在就是结束。
但是,如果我能够成为更好的人,
那么,是不是就有资格、好好站在这个地方。
好好站在阴震将军的身后?”
项辽沥和赤弦一起回到东陵都护院,很快的,匆匆见过了绯藏、阴刻、和阴冀,然后在告别后,赤弦离开了东陵都护院。
阴震只是在后来,从阴冀的口中知道,赤弦跟随了黑军总长项辽沥。
为了不想见到变幻的人心,戴上了用自己头发做的眼罩,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原来,赤弦早就发现他、有了改变的心,才开始害怕自己。
未来的五年后,赤弦有可能会再回来,等到那个时候,自己能多成熟几分吗?
然而,纵使知道赤弦在某个地方,却是,五年、六年过去,一丁点的风声耳闻也听不到。
*
公历七九一年的现在。
轰轰轰ーー
瓦山上,忽然巨大的雷声作响,天空立刻降下倾盆大雨,阴震匆匆躲进某处山洞。
一躲进山洞里,里面已经先躲了二个人。
水朝波然马上认出“绯赫震”。「啊、绯赫公子。」
阴震:「水朝先生。」原来是静水门的术师。
水空茉儿:「是表哥认识的人么?我们刚刚生了火,快进来些躲雨吧~」
阴震:「谢谢,打扰了。」
水朝波然:「总觉得、这雷雨下的不怎么寻常,方才出门时,还感觉不到这迹象。」
阴震:「瓦山这些年来,似乎都没发生过、这么剧烈的天候变化。」
茉儿:「唔…感觉…好像会下得很久…」
看这天侯,恐怕要困在这山洞到明天了,于是水朝波然便想着、趁机向绯赫震问问他母亲的事,说不定和赤弦有什么关联。
水朝波然:「绯赫公子是要前往鹿林、寻找令堂的吧?」
阴震:「是的…」脸上难掩担忧心情。
茉儿:「绯赫公子的母亲、失踪了吗?」
水朝波然:「嗯,绯赫公子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母亲,才到静水馆来找我,二个时辰前的事而已。」
茉儿:「原来是这样…」
阴震:「二位,想必也是为了要事,才会在傍晚前、仍然到这瓦山来吧。」
水朝波然:「倒也不是那么急的事,只是为了日后方便,想早早完事。」
茉儿:「…不知道弦哥哥怎么样了…他一直一个人待在瓦山,现在、该不会也在某个地方躲雨吧…」
在茉儿提到“弦哥哥”时,水朝注意到、绯赫震的手稍稍向内收紧。
水朝顺势说道:「赤弦都已经离开空隐门那么久了,你们兄妹三个,还是这么关心他、对他念念不忘啊~真令人羡慕~」
阴震来不及掩饰表情、惊讶的看向茉儿,从茉儿的衣装,看得出她是“空隐门”的人。赤弦曾经待过空隐门?!这么说起来,他从来不晓得绯夜使和赤弦,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阴震辗转改变的表情变化,水朝波然没有忽略。
茉儿:「弦哥哥离开空隐门时,我只有三岁,其实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几天前,我在瓦山遇难,是他救了我、还认出我呢!」
水朝刻意的问道:「他救了你?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明知故问,其实早就从工问康那里、知道所有的事。
茉儿不知道水朝的心里算盘,一五一十的,告诉水朝,被赤弦救了的始末。
阴震暗暗思索…
原来赤弦早已回到瓦山,怎么没有回东陵都护院呢?脸上神情难掩失落。
从阴冀那里知道,当初项辽总长带走赤弦时,是允许赤弦在五年后再作选择的,然而…赤弦这五、六年来,一点消息也没有,回来也没说一声,难道…再也不回东陵都护院了吗?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要轻易转身,应该要留下承诺。然而,直到最后、却是除了冷淡的分别,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