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这两年一直在调养身体,也许是心宽体胖吧,她的病好得很快,现在余毒尽清,人也开怀不少。她也总是在时时问盘龙玉有何秘密,只是爷爷从来也不明说,直说等时机成熟她自然就懂了。
东蜀四季如春,在宋府后院有座山,山后有座峡谷,幽深静谧,花香朵朵,正是好地方。只是因为祖训除了宋氏继承人之外,旁人不得擅自入内,所以嘉宁发现此处时便将其明明为幽峡谷。
谷中有一间竹舍,十分舒适,嘉宁这些日子一直在谷中,除了每月诊脉,从来没有出去过。此时她正坐在窗边,想事情。
“公主,今日该出去诊脉了。”宝蝉说。
嘉宁回神,掩下自己的担心:“好,我们这就走,莫让爷爷等急了。”
路上宝珍见嘉宁闷闷不乐,似有心事,便道:“公主是在担心嬴公子么?”
宝蝉瞪了宝珍一眼,嫌弃她多嘴,但是也想要为嘉宁分忧:“公主,嬴公子武艺高超,善使兵法,不会有事的。一定是前线紧张,才没能来得及写信,公主且放宽心吧。”
嘉宁心想,我倒是想不担心,但是书中写明他最近些许日子有危险,虽说他出征前,京都并没有传来老将军强为他娶韩清雪,但是左右没有他的消息,心里总是会放不下的。
“我知道公主担忧,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您的身体,若是再这样下去,不是枉费了宋老先生的心意?”宝蝉道。
嘉宁提起精神:“你说的不错,不过是我近日担忧过头了,总是想着他。现在这种局面,怕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她不可以让爷爷担心了,宋家她这一代的三个表哥和三叔公都跑到边境上去了,这些日子蛮野的人总是蠢蠢欲动,爷爷已经够担心的了。
宋怀把着脉道:“丫头,最近想得挺多啊!”
嘉宁一惊,这都能把脉把出来,所谓古代医学也太出神入化了吧:“哪里,嘉宁在谷中好吃好喝的,哪有什么烦心事。倒是三叔公他们,已经去了大半年了,也不知怎么样了。”
宋怀哈哈一笑:“丫头啊,你不要瞒着老头子我,我人老了心可不老。那小信鸟可是有一月有余没来了,你能不惦记?”
嘉宁面红耳赤:“爷爷,你……你不正经。”
宋怀调侃道:“年轻人哟……”
嘉宁只想趁早转移这个话题,便问道:“爷爷怎么不问问三叔公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宋怀捋了捋白胡子:“咱们宋家人,什么时候怕过那些蛮夷?他们现如今的主子没见过历史,咱们可是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这次只要他们敢再来犯,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嘉宁心想,果然不一样了么?原来可是因为蛮野王爱上了韩清雪呢,才不忍伤她国人民,由此才息兵。不过爷爷既然这么说,她便也放下心来,仔细想想,蛮野攻破东蜀,宋家灭族可不就在原主将盘龙玉给了宇文昊天之后才发生的么。现下盘龙玉还好好在她身上,自然冥冥之中有其守护,怕是这次蛮野想要突破防线不会那么简单了。
“爷爷,原来咱们家人这么棒!颦儿好自豪呢。”
“哈哈,”宋怀笑道,“颦儿病好之后也要赶上那几个小子,咱们宋家人巾帼不让须眉!”
嘉宁顿时苦了脸:“我才不要,就像现在一样生活多自由,人家才不要学那些看不懂得兵法呢。”
宋怀顿时虎了脸:“哪有这样,你想想若是你学会行军布阵,在皇宫中那些年,你又如何会被人害?况且不说你父亲,单说你那母亲,若是没有谋略,敢爱敢恨,如何能死后这么多年,仍有人效忠?”
嘉宁不依道:“我现在在爷爷身边,谁敢欺负我?”
宋怀缓和了神色:“有爷爷在,自然能护你周全,但是爷爷若是不在了……”
嘉宁忙打断他:“爷爷长命百岁!”
宋怀怜她自幼失孤,心想着若是他不在,单凭宋氏族人也可以护她一世,便不再提起,只想她一辈子顺遂无忧。
嘉宁当然知道多学一点,多知道一点,自己也就多安全一点。但是不知为何,明明她都能看懂的字,让她学,却怎么也搞不懂。否则她真的很愿意学习医术,这是她一点私心,前世死于病痛,宋氏医术又这么高深,将来也可以治病救人,让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早日康健。但是她真的学不会,怎么都看不懂。
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心慌慌的,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公主,你看河边?”宝珍眼尖看到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嘉宁也看到了,犹豫道:“好像是个人……”
“真的是个人!”宝蝉视力极佳,看后惊叫道。
三人赶紧跑了过去,就见岸边趴着一穿着黑衣的人,背上有好多处伤口,将他附近的河水都染红了。嘉宁看到那人,心中突然一痛,不顾宝蝉宝珍的阻拦,上前将那人翻过来搂在怀中。那人脸上都是血珈,看不清面目,但是嘉宁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嬴子清,嬴子清。”顾不得别的,掏出怀中的帕子,便将他的脸擦干净,果不其然,正是嬴子清!
“嬴公子!”宝珍惊叫道。宝蝉不等吩咐,便赶紧跑去叫宋怀。
嘉宁心中得到证实,竟然是嬴子清,心中疼痛难耐,瞬间便流下泪来,哽咽道:“我都提醒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子清,子清……”
“嘉儿……”细小的声音传到嘉宁耳中,嬴子清神志不清地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嘉宁道:“我在,我就是嘉儿,你看看我啊……爷爷马上就到了,你要是敢死,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嬴子清仍然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儿的喊着嘉宁的名字。
宝珍哭到:“公主,嬴公子伤成这样,神志不清,您……”
嘉宁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只觉得心如刀绞:“你快去看看人来没来?”
宝珍点头刚要走,就见到宝蝉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主……”
嘉宁没看到后面有人:“人呢?”
宝蝉道:“他们说有祖训,谷中不得进入……”
嘉宁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祖训,人都要死了,你去叫两个人来?”
“丫头,不要急。”宋怀拿着医箱来,“宋氏历代遵守祖制才能兴旺到今,况且就是他们来了也没用,反而还耽误他疗伤。你快将他放平,让我来诊断。”
嘉宁不以为然,但是又没法子跟宋怀理论,毕竟治病重要。便让了位置,自己紧紧握着嬴子清的手在一旁看着。
宋怀将他的衣服剪开,嘉宁惊叫一声,泪流的更加凶猛。嬴子清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到处血肉模糊。宋怀脸色越来越凝重:“不行,他这种情形不能出谷,咱们一起将他带到竹屋中。”
宝珍道:“不如多叫些人来?”
宋怀严厉道:“不可。竹屋后面有一辆小车,你去将它推来,赶紧。”说完便头也不抬的处理嬴子清表面的伤口。
宝珍宝蝉赶紧去拿车,宋怀看着嘉宁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叹息,面上却严厉:“宋颦,他还未死,你如此神态是作甚?还不赶紧帮我清理伤口?”
嘉宁本来再伤怀自责,要是自己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他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事?被宋怀一吼,瞬时间清醒过来,忙擦干眼泪,结果宋怀给她的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伤口,每擦一下,便觉得自己也痛,忍不住又落了泪。
“公主,老先生,小车来了。”
嘉宁与宋怀合力将嬴子清抬到小车上,四人将他安置在竹屋里。宋怀便将她们都赶出去守门,自己留在屋内替嬴子清治疗。
嘉宁看着宋怀的神色仿佛不是很好,便要留下帮忙,可是宋怀却道:“你如今神思不属,要是一会儿你见到更加惨烈的,万一昏倒了,那我不是要照顾两个人了?”
嘉宁只好坐在门口等着,手中握着月牙玉佩,心中祷告希望他能平安。只是又很奇怪,他为何会跌落在河边?
“公主,吃点东西吧!”宝珍端着吃的过来。
“我吃不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宝蝉劝慰:“公主,既然老先生在,就一定没有问题的。你的身体才刚好,经不起这样熬。”
嘉宁拿起一块糕点,随后又放回去:“你们先把东西放下,回去休息吧!我还不饿,一会儿我再吃。”
宝蝉宝珍对望一眼,便一左一右坐在嘉宁身边:“我们陪着公主。”
嘉宁见她们坚定的眼神,只能随她们去了。
第二日,宋怀一出门,便见到三个靠在一起睡过去的姑娘们,摇了摇头,唤醒了她们:“颦儿!”
嘉宁醒来见到宋怀赶紧站起来,但是由于蹲坐了一夜,脚麻了,险些跌倒。却不顾自己,急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宋怀笑道:“瞧你急的,有爷爷在,那小子死不了。”
嘉宁轻舒一口气,心稍微放下一些:“那我能进去看看么?”
宋怀点头,还未等说话,嘉宁便一阵风似的飞奔进去,好笑叹道:“年轻人啊!”随即又忧心起来,恐怕嘉宁会步入她爹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