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青宁
青宁唱歌那酒吧叫兰陵,取兰陵美酒之意,标识是一支郁金香。
少熊离上都有好长时间了了,生疏了,其时还在酒吧前驻足了一会,看那门面,还猜里难免不轻浮、不喧嚣,这才是他喜欢的,这才要进去。进来后,就在靠墙最后坐着,把桌上服务生刚点的蜡烛吹灭,他习惯是在灰暗处纵揽全局。
酒只要了一瓶,那服务生别有意味看了他一眼,但少熊没在意,只是眼角动了一动,他一个人坐这儿,不陪朋友,没必要跟前摆着十来瓶酒,他也不打算借酒浇愁,只是窃想不知有没有人跳脱衣舞,有的话,或许还会再来吧。
后来,酒吧里客人开始聚拢、兴奋。没有人跳舞,只有人唱歌。可惜歌手都不怎么样,也就算个应景,就像桌子上的酒,好不好、有多好都是其次。他就期待一个个都早点下去,来个真的会唱的。
还真有,到了这时,就把前面的都忘了。歌声自然而然就来到了他面前,把他身前的人、物都忽略,直接占据了他眼前那本该是一匝酒的位置,直接跟他对视,喧闹的酒吧顿时安静,只有一个人在诉说,仿佛眼前只有一支烛火,温暖又落寞,落寞又温暖的诉说。
现在,少熊觉得这地方来对了,愣愣听着,“有时心慌,有时狂妄。有时退缩,有时敢想。有时难过,有时欢畅。我矗于空中,观云潮雾海中一朵朝花盛开。我杵于夜色,等灯火明灭中你为我转回首。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执念难抛,不管他人怎样看,这有多傻多荒唐。”
那个唱歌的女孩脖子颀长,披着秀美长发,只露出中间窄窄一个小脸,眼睛头发都很黑,身躯瘦弱,可声音一点也不纤细,很厚实,还有点沙哑,藏着无限能量和各种奇异之光。那么年轻的声带,却好像已历经无数打磨,她唱第一声的时候,少熊就开始直直的看着她。是她太厉害,还是所有人都一样,都有过尖锐无比的青春,不管何时回想起来都硌得难受。现下,留下他做的就只有唏嘘了,不管外表多粗野,谁都曾内心脆弱过,对不对。
歌手仍在唱,“那是不得不朝着你的方向看,不得不朝着你的所在听,不得不朝着你的心里想。”
再后,歌声停下,过了一会,掌声与呼叫才如梦方醒般响起。
这个唱歌的女孩就是青宁,唱的也不知是她写给哪个男孩的歌。
青宁是伊安表妹,青宁母即伊安姑母,然而因维诺家与青宁妈妈早十七年前就已断绝关系,两边都不太有彼此的消息了。
伊安近日追踪一辆诡异轿车,或是一远方操控的无人驾驶车,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它到底想搞什么。有一日,这怪车同时与几个少年出现在城外林中,车没追着,把几个少男少女带回查问,一搜罗才知其中有青宁这个表妹。
伊安对少熊说,“青宁的学名叫尚真,我姑父名叫尚逸,我姑父两年前去世了,是一场车祸,肇事车辆、车主到现在也没着落。”
这样听来,青宁并不会杀人也不会放火,倒是她自己安危难料,伊安这是请少熊帮着看住青宁,那小姑娘看似听话乖顺,实则不然。
隔日,那几个少年又在林中打牌游戏为乐,又给伊安的人逮到。
伊安与少熊的大车来到林中,先站在林边看,伊安指给少熊,高高瘦瘦的是小飞,胖子叫三胖,矮的叫美矬,青宁旁那个女孩叫容容。
这个少年团队是这么回事,高瘦男孩与矮瘦男孩互为衬托,文弱女孩与鲜艳女孩互为补充,文弱女孩向往高瘦男孩,胖男孩向往任一个女孩,且努力靠拢这前两个男孩,以期接近漂亮女孩。
伊安大喊了一声,把那逗趣的几个人叫醒,招手让他们过来。
少熊就看不上伊安等苦口婆心的劝说,存心吓唬他们,就说,“这个林子每到夏天,每隔一年都要来几起凶杀,死的都是十六七八的孩子,就你们这样大的,去年安稳了一年,前年我在这儿给那三孩子收的尸,今年也许就快到了。明白了么,所以我们时常到这儿来巡逻,就怕一眼没照顾到,又死几个,心里愧疚。你们来玩也不要紧,关键要有点本事。人心总是很难料的,动不动就着魔,就是我这样的人,有时也忍不住想杀人玩玩。”
呼一下冲出去,把三个男孩夹持到几丈开外,扔地上了,自己却闪了回来。
还是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家去,最后伊安将青宁交给了少熊,她独自开车走了。
走进了居住区内,少熊存心问,“好女孩喜欢上坏男孩是一种什么体验?”
青宁不作声,少熊叹一口气说,“我也算是个警察吧,你就相信相信我。”
青宁还不说话,少熊就不嘲弄她了,转而说,“我有个伙伴,他名字也有个青字,青天的青,翰林院的翰,青翰。”
青宁这才问,“他姓什么?”
少熊说,“反正不姓尚。”
青宁说,“我弟弟叫青平。”
少熊忙问,“多大?”
青宁说,“十岁。”
少熊说,“让我瞧瞧?”
青宁说,“那不行。”
少熊说,“等下我跟你妈说说,不定就给看了。”
青宁去唱歌都由她妈妈陪同,少熊料想在酒吧见过的那个瘦弱女性就是。
青宁停在了楼下,不愿意少熊上来见她妈妈。
少熊犹豫说,“也可以,可你也要帮我做点事,不然就把你那歌录给我。”
青宁就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手机里早存着一份,青宁也没几首歌出去,要听的必定是那一个坊间有点小名气的那个,有人看好自己的歌声,总是高兴的。少熊也把手机拿了出来,不一会就收了过来。
少熊说,“还有好多歌还没写出来吧,你这么了不起,要是人早早的就没了,多遗憾哪,是不是?对不对?”又把青宁吓唬了一阵。
青宁这女孩宁静、懂事,最不乖就是老跟小飞他们几个厮混,然而,总是,眼里看着众人,心里想着自己,默默实践那一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