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的一个重要原则,在于宽严相济,一般说来,大家都是喜欢宽大的管理的,那多么让人感觉舒服,多么人性化。但是只有宽大,就一定会走向混乱,那时的人性化就最不人性化了。那时候就接近于没有管理了,没有管理的状态一定会是恶人横行,善良人遭罪。于是就需要严格,其实只要有管理,本身就自然会有某种程度上的严格的意味,严格了才能有秩序,可是严格的过了度,人都受不了了,事情就必然走向反面,因为管理是为大家服务的,现在它让大家受不了了,那么它就不再是为大家服务的了,那么它是为谁服务的呢?它成了为个别人的极端私心服务的了。
对于国家管理来说,管理关系主要存在于政府和民众之间,政府管理的政策制度要既能够保障民众的秩序,又让民众觉得有一个基本的方便。这种宽严适度既有事情上的区分,也有人群阶层上的区分。民众不管起初是否平等,他们总是很容易两极分化,其中那些变得有钱有势的阶层就会欺压那些既贫穷又低贱的阶层,这个时候的管理的严格,主要就是应该针对着这些得了势的人。
即使是八公也不例外。拓跋屈就是这样。当时发生了一次叛乱,这在魏国大概算是平常事,司空见惯,这一次叛乱的是个叫作出以眷的人,他是吐京胡与离石胡的首领,胡人本来就跟鲜卑人不太对脾气,一不小心就会受到鲜卑人的欺负,这样的叛乱就时有发生,当然也必须进行镇压,于是就把这个展示威武风采的机会给了拓跋屈。在此之前,拓跋屈一直是一个很得皇帝信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放心的交给他。他是拓跋世家的部族中人,这是一个生来就有的得天独厚的资本。他的父亲是文安公拓跋泥,他父亲死了他可以继承他父亲留下来的爵位,这又是一个大树底下好乘凉的资本。他自己混的也不错,得到了拓跋嗣的信任,拓跋嗣一当上皇帝,就把他提拔起来,让他成为八个执政大臣之一。他经常干颁布圣旨的活儿,皇帝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也经常派他去传话儿,这个事情看着不大,实际上的地位、权力和荣耀都小瞧不得,其他的官员,只要是有看风色的意识的,全都愿意巴结他,谁也不敢忽视他。他有两个特长引人注目,一个是反应敏捷,问他什么问题,他对答如流,脑子转的特别快,这就在上级领导面前显得特别能干,容易得到欣赏,有的人问他个问题本来是知道的,反应迟钝,想着说着,总让人怀疑他不知道,不懂装懂,或者一紧张,张口结舌,嘴里半截肚里半截,半天说不清楚,让人不耐烦。一个是擅长汇报工作,这个特长更是不得了,同样做工作的人有的根本没有汇报意识,他不知道上级领导可能并不清楚你干了什么,你干的再好他不知道就没有用,汇报其实也是工作,有的人虽然知道汇报工作的重要性,但是他不会汇报,他去汇报了基本不起作用,会汇报的人能够通过汇报让上级领导充分认可,成绩与缺点的关系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关系,而且这九个指头要系统展示、全面展示、充分展示,那一个指头半掖半藏的就可以了。拓跋屈干工作也干的可以,再加上这么两个特长,当然让他头顶上那个嘴上刚刚长出毛的青年看着顺眼。皇帝认可了你当然就行,于是赐给他爵位元城侯,给他封了个将军,让他跟其他七位大臣一起共同处理国家事务。他也表现的挺不错,平时大家对他还不是多有意见。
拓跋嗣按照魏国的惯例,需要经常到魏国的各个地方去巡查,这在这个由很多部落组成的国家里面更是重要,那时候魏国的政府管理体系还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管理的有效性还没有多大保障,因此皇帝需要经常下去到各地去走动走动,借此让各个地方上实际感受一下皇帝的权威,重新确认一下上下级之间的从属关系,告诉他们:你们的皇帝就是我,别忘了。同时皇帝到地方上,也能够具体感受一下地方管理的真实情况。皇帝不出去巡查,就对地方上不放心,皇帝出去巡查的时候,又对都城里的事情不太放心,就需要有人暂时主持一下事务。拓跋嗣又一次要去国家东部巡查,就让拓跋屈暂时行使右丞相的职权,让奚斤暂时行使左丞相的职权,在这一段时间,他们俩可以主持裁决一些国家大事,包括军事上有什么紧急情况,大家讨论出意见之后,就由他们来拍板决策。这个事情仍然挺刺激,拓跋屈干的津津有味,充分体验一下短期大当家的感觉,干一把说了算的瘾。他工作积极性高涨,早起晚睡,主动管事儿,大家都对他印象不错。等到拓跋嗣巡查完了,回到都城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任命的这两位几个月期限的人物落下的名声挺好的。
可是一段时间好不等于永远好,对中央高级行政权力感兴趣不等于对所有的职务工作都感兴趣,尤其是品尝过高高在上滋味的人,再让他去干那些他认为一般的事务他可能就会觉得屈了才,他的认真的程度就会打折扣。这两个人物后来都犯了大错误。
现在,对付出以眷这个叛乱分子的任务又交给了这个让年轻皇帝相当信任的人。拓跋屈当然马上答应了,还给了他两员大将,一个是会稽公叫作刘暠,一个是永安侯魏勤,于是拓跋屈大人就带领着那两个雄心勃勃的将军一块儿上了战场。他们想着自己所要面对的无非就是胡人的部队,这些部队没有什么战斗力。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夏国的军队,夏国的军队是相当有战斗力的,出以眷把他们请来,双方联合对付魏军,进行了一次出其不意的打击。
战斗进行的异常惨烈,两个主要的大将都没有能够笑到最后,他们拼死厮杀,这一点证明了拓跋嗣没有看错人,他任命的将军对皇帝忠心耿耿,对魏军的荣誉也完全放在心上,但是死战不退并不等于就是胜利,最终结果是刘暠被从马上打翻在地,做了人家军队荣誉的战利品,魏勤呢,光荣的战死沙场,英勇捐躯了。一个被俘,一个殉国,他们都算是对得住他们的皇帝了,可是拓跋屈还活着,他的身上没有带一点伤,带着被弱小的胡人和相对弱小的夏国人打败了的战绩,带着他的伤残之余的军队,逃跑回来了。按照魏国的军事法规,拓跋屈把自己下属的两个大将都给赔进去了,这就该杀了。
拓跋嗣认真斟酌一番之后,决定对这个拓跋屈给以特殊处理,赦免了他的死罪,考虑到他曾经有过的功劳,他一贯留给自己的好印象,皇帝又给了他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让他去戴罪立功。这一次不再让他做武职了,给了他一个文职,让他去代理并州刺史,从这个安排可以看出拓跋嗣的厚道与苦心,他愿意对自己曾经对于对方的好印象负责,再给对方一个机会,军事上弄不好,那普通事务管理不是他的强项吗?没想到这个拓跋屈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满不在乎,他到了并州,觉得到了一个距离皇帝远的地方,皇帝轻易看不见他了,下边的地方官们谁敢跟他过不去呀,好像自己一方称王了,好好随心所欲、痛痛快快的玩上一番吧。于是他天天吃喝玩乐,喝酒从早到晚想喝就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经常喝的酩酊大醉,把各种日常事务都给耽误了,有时候,他半醉不醒的,兴奋劲儿上来了,又要卖弄自己的本事,又带着酒意去处理公务,甚至随便去断案,把并州的事情搞成了一团糟。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拓跋嗣听到了汇报之后,没法再原谅了。前后的帐搁到了一块儿算,拓跋屈用自己的死来对自己误国误民的罪行做出了交代。他被一辆囚车运到了都城,经过正式审判之后,进行了公开的处决。
这是拓跋屈对不住皇帝,不是皇帝对不住他,实际上在大家的眼中,拓跋屈已经是一个受到皇帝大人宠幸的人,是一个关系户,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一贯赏识和优待。这样的情况不能和三国时期的蒋琬相比,蒋琬不被赏识和重用,他的借酒浇愁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以诸葛亮这样一个特别注重法律制度管理的人,还可以对他表示理解和宽容,还会为了他专门向刘备说情,让刘备免了他的罪,后来他的表现充分表示他的品格根本与爱喝酒的行为是不搭调的,只是一时的不在状态。《三国演义》小说里面把这个情节放在了庞统身上,但是设置的情境大体没有变,仍然是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识,因此才借酒浇愁。而拓跋屈可不是这样,他算是跟领导人有关系的,有关系就更加应该做得好才对,不这样你怎么对得起你那个关系呢?很多人因为和上级领导有了某种关系就认为自己有了胡闹的理由,错,大错特错,你更应该多干,主动干,干好,人家跟领导人没有关系都能够认真干,你有关系就更加应该比那些人都要干的好,领导人才更日子好过。何况拓跋屈是犯了死罪的情况下仍然不知道悔改,你不是在故意要整死你的领导人嘛,罪无可恕。
这一年是公元414年,拓跋嗣开展了一系列外事活动,比如八月份,他就派遣了马邑侯叫作陋孙去出使后秦,派遣了一个谒者,也就是皇帝身边的传令官,叫作于什门,去出使北燕,派遣了悦力延去出使柔然。闭关锁国历来是大毛病,可能会事到临头了还不知道,甚至是死到临头了也不知道。正常的国际交往是必须的,可以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也可以给国内发展提供更多的发展元素。可是选择合适的使者可是一门大学问,如果用人不当,就会适得其反,有的人会成为叛徒,跟对方合谋危害自己的国家,有的人会把握不好分寸,处理事情丢掉了原则,丧权辱国,有的人会没有经验,闹出笑话,丢了国格人格,这就跟派遣使者出访的初衷背道而驰了。现在魏国派出的这些人还都是比较有经验的。但是单靠经验仍然不够,还要事先开研究会,定调,甚至把一些基本的东西都事先研究确定一下。成功的出使活动能够增强对方国家的尊重,增进双方国家的友谊。从某种程度上说,以前的国王们一般是不轻易出访的,他对其它国家的印象,主要就是从两个国家互相派出的使者那里得来。
魏国派出去的使者总体上还表现可以,能够比较好的完成使命。
其中于什门的出使又具有了更多的传奇色彩。他出使的国家是北燕,他要面对的是北燕的国王冯跋。
冯跋的父亲曾经在西燕国当过将军,后来冯跋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被任命为将军,再后来新皇帝上台了,因为以前工作上有过不愉快的小摩擦,就想公报私仇杀了冯跋弟兄们,他们觉察出危险之后就逃走了。这个新皇帝是个十足的昏君,冯跋又参与了宫廷政变,推翻了这个,另外重新立了一位皇帝,这一位皇帝在皇位上呆了五年之后又在政变中被乱臣贼子们给杀了,还要杀掉冯跋,这一次冯跋没有手软,他平定了叛乱,消灭了那些乱臣贼子,然后他自立为天王,他建立的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称为北燕。
当上了国王的冯跋对国家管理很是操心,他把以前乱七八糟的一些制度都重新进行了整理,把那些不适合的东西都加以纠正,勤勤恳恳的做好他身为国王的本职工作,在他的管理下,官场的风气逐渐好转,国家的政治走向相对清明,经济得到了复苏,人们总体上还能够安居乐业,这个燕国的内政和外交都得到了理顺。冯跋的有效管理得到了国内国外的普遍认可。
现在,那个实力雄厚的魏国派来的使者于什门来了。
于什门到了和龙城外,就停下来了,他本来应该好好的和北燕派了迎接他的人一起进城,但是他却停了下来。他的态度非常坚决,他要求北燕的国王冯跋亲自出城来迎接大魏国皇帝的诏书,他说:“大魏国皇帝的诏书到了,必须冯跋亲自出城接旨,然后我才能进城。”这个要求是有些不近情理的,因为两个国家的关系并不是这种性质的藩属国关系。冯跋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他派了使者去跟于什门交涉,于什门坚持必须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做,其实这却并非魏国的正式要求。冯跋听到这样的报告之后很生气,现在他可以有几种选择:一是让这种僵持状态再持续一段,让于什门原路返回;二是派出自己的使者到魏国去说明情况,把两国的外交礼节加以摆正;三是强制这个使者尊重自己。冯跋采取了后者,这么做对于维护国家尊严是需要的。
冯跋派人去最后一次要求于什门马上进城,得到坚决拒绝之后,他们就连推带拉,把他推推搡搡的强行弄到了城里来了,进了王宫,到了冯跋面前,他们让于什门下跪参拜国王,于什门脖子一梗,直挺挺的硬撅撅的往那里一站,说什么也不肯下拜。于什门早就读过有关苏武的传记,他非常佩服汉朝时苏武出使的持节不屈,苏武能够做到他于什门也可以做到,苏武凭借一次出使就名垂千古,这就是他于什门的好榜样。至于人家苏武在整个外事活动过程中并没有失礼的地方,这个于什门却没有详细去想。于什门昂首挺胸的站在那儿,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就是当年的苏武了,可是保持这种潇洒形象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对面坐着的冯跋生气了,听了侍从们汇报的添枝加叶、添油加醋的汇报,再看看这个故意给自己办难看的魏国使者,他无法不生气,他命令人按着这个使者的脖子强制他下拜。
于是于什门和按着他脖子的几个人展开了一场小小的拼力气的比赛,他为了保持自己这一刻的光辉形象,把吃奶的劲头儿都使上了。他大声说:“冯跋你赶快接旨,你接了旨,我自然会按照宾主的礼节来向你致敬,你何苦这样逼迫我行礼呢!”他倒是练就了一副好嗓子,声音洪亮,气脉充足,朝着冯跋大喊大叫,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不打算听,只管把自己心中的一套道理反复说了好几遍。
冯跋的怒气无法平息,但是他的涵养功夫还可以,情绪没有失控,他的大臣们认为要重重的惩罚这个无礼的使者,他却只是下令把他留下来,不让他回国。
到这个时候于什门的待遇还是相对不错的,人家仍然给他一个使者的待遇,好吃好喝好招待,他还有机会随着众人见到冯跋。不久之后,于什门又采取了一个进一步的行动,他随着人群去见冯跋时,突然,他身边的人都大吃一惊,接着就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于什门在大庭广众之中,竟然扭过身子,把后背对着冯跋,并且撩起了外衣,脱下来裤子,把光屁股对着北燕的国王,对于于什门来说,他是在效仿前人的做法,比如祢衡就曾经当众脱光衣服,来了个******,羞辱曹操,但是当时的情况依然是一个清高的狂生在被羞辱时的一种针锋相对的反击,而现在他是首先采取了极端的无礼行动。
对于在场的所有北燕臣子们来说,这实在是一种奇耻大辱,大家纷纷建议把于什门给处死,冯跋却仍然保持着克制态度,他说:“各为其主。”
这之后,于什门被关了起来,开始的时候,他仍然很有激情,每天都要抽出大量时间来喋喋不休的痛骂冯跋,即使没有一个听众,他也照样,后来,他发现日复一日的没有一个听众,他的热情就消失了。他的衣服全都被缓缓流逝的时间给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样子,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生满了虱子,他仍然保持着自己想要的风骨,只要一有人来,他就立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这种精神当然有其可贵之处。
冯跋听到了这种情况,派人给他送去了崭新的衣服和帽子,于什门坚决不要。
于是双方就这样对峙下去。
这样的一次出使,当然是失败的。
这样的一个使者,当然也是让拓跋嗣和冯跋都感到头痛和无可奈何的。
这两个国家本来都有交好的愿望,当时的形势也有这个需要,但是,实际上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两国关系开始恶化。
于什门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熬了下去,苏武在匈奴被扣押了十九年,他想着自己肯定不会在这种状态中呆的太久,没想到这个资质平常的冯跋竟然把北燕的偏安局面维持了二十多年。后来,当北燕的下一任皇帝在冯跋死后通过政变上台之后,于什门才又有机会踏上了魏国的久违了的土地。到那时,他已经在北燕呆了二十四年了。
那时候,是魏国的新皇帝拓跋焘在位,魏国威震天下的时候,是北燕的新皇帝冯弘战战兢兢地向魏国正式称臣的时候。
于什门终于回到了魏国,皇帝下诏对他进行表扬,给他封了个侍御史的官,并且给了他好多赏赐。正像他在这二十多年来日日夜夜经常梦想到的那样,皇帝在诏书中把他比成了苏武。
不过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他的脾气已经好多了,他对好多事情的认识也和当初大不相同了,迟来的荣耀已经无法让他感受到当初梦想时的那种享受了。
当时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冯跋派遣使者前去夏国,跟夏国结成了同盟国。夏国紧跟着又派遣使者对北燕进行了回访,重申并且深化了同盟合约的内容。这是十月份的事情,是八月份于什门出使北燕之后带来的直接后果。
而夏国,则是魏国的不共戴天的死敌。
夏国的魏国刘勃勃,就是当年代国两大派势力之一的首领刘卫辰的儿子,那时候代国被前秦的苻坚给灭了,整个原来的区域交给了刘库仁和刘卫辰两个人来分管。刘库仁对拓跋珪特别照顾,刘卫辰却私心特别重,曾经干了不少危害拓跋部族的事情,后来拓跋珪长大了,建立了魏国,就抓住机会,打击刘卫辰,把他给杀死了。刘勃勃就逃跑了,他国破家亡,得到了一些宅心仁厚的部落的救助,后来又得到了后秦姚兴的保护和重用,但是这个人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从来不懂得感恩的,他特别特别聪明,尤其是他非常非常清楚这一点,他觉得他可以把全天下所有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因此他从来就瞧不起所有的人,也包括他的恩人,所以他总是一有理由就毫不犹豫的背叛他们。后来他自己建立了一个夏国,封自己当了国王,然后他就任意残暴的对待他的国民们。他的残暴性格在战争中倒是表现的比较有用武之地,所以他会打胜仗。
他和魏国的仇,是杀父之仇,是破国亡家之恨。
即使后来他把自己的姓都改了,改姓赫连了,这种仇怨仍然是刻骨铭心的。
被这样的一个恶人牢牢的惦记着不是好事,好在这个人因为恶名昭彰,号召力也很有限,威胁也就有限。尤其是相对于威震天下的魏国来说,更是如此。
因此当时拓跋嗣并没有把北燕和夏国结成的反魏同盟放在心上,他对于那个咎由自取的自大狂于什门被扣押的事情也没有感到忍无可忍。现在,他更加关心的是国家内部的管理。叛乱为什么接连不断的发生,因为管理没有做好。管理为什么总是做不好,因为管理层出了问题。管理层的主要问题和经常性问题,就是以私害公。以私害公的最为突出的现象,就是贪污腐败。所以要反腐,整顿吏治,正源清流。
于是拓跋嗣派出了一些使者,让他们分成几路,负责查处官员们的贪腐情况。这几路使者认真的展开了治贪工作,他们直接去清点官员们的资产,他们逐一进入各个太守、县令的住处,对他们的所有财物进行详细的登记与核对,除了他们从自己的老家带来的东西之外,其它的东西都登记下来,作为赃物的嫌疑来对待。这可是有点儿矫枉过正了。这种做法,虽然对那些贪赃枉法的人产生了震慑作用,但是治标不治本,效果很有限。当然,虽然效果有限,皇帝大人整顿吏治、关心民生疾苦的良苦用心,天下所有的人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这次整顿是雷厉风行的,其中的一个让贪污不法的官员感到特别有压力的措施,就是允许老百姓直接到中央政府来告状,只要是地方官有不法行为的,一律调查处理。
隆冬腊月,岁尾年关,大家过年的好心情受到了有一件事的影响,那就是柔然的侵略。柔然的地方还要更加苦寒一些,他们到了寒冷的腊月,很多物资都感到欠缺,他们知道南方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认为那些东西大家都是有份的,什么时候需要了就跑过去拿一些回来。其实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北方的民族跑到中原来的主要动机就是这个,他们起初并不稀罕占领南方的土地,那里总是太热,气候不适宜人居住,那里的人也不好,在日常事务中简直是全方位的不好相处。但是他们总是需要那里的物资,而中原方面解决这个问题的比较好的方法就是设立专门的市场来开展双边贸易活动。如果没有这个正常渠道,他们就跑了来抢。现在柔然人就是来干这个的。他们历史上曾经是代国的忠实附属,后来因为历史原因彻底闹掰了,再也没有想办法恢复这种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关系,柔然人需要魏国土地上的东西了,他们就来动手了。
现在,柔然的可汗叫作大檀,他仍然是抱着这样的目标,采取了这样的行动,他认为自己的行动是正常的。很显然魏国人跟他的感受很不一致,他们认为这是不讲道义的赤裸裸的强盗行为,他们忙不迭的把这个恶行上报到了皇帝那里,拓跋嗣的感受也是同样的愤怒,他马上御驾亲征,率领着魏国的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前去迎击,魏军像猛烈的吹过草原的暴风一样向着魏国的边境直扑过去,大檀可汗发扬了柔然历来的优良传统,他带领着他的骑兵部队立马掉头逃跑了。
他在前头跑,拓跋嗣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就不追了,或者说是换了人去接着追,拓跋嗣自己虽然和大军一起停了下来,他却派出了一支精锐部队继续进行追击,他派出的是奚斤。奚斤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他勇猛的往前一路追赶,把柔然人追的气喘吁吁。
魏军是带着干粮去追击的,如果追上了,那就有了充足的补给品,每个人还可以带着战利品和胜利者的荣誉回国,腰包都鼓鼓的,可以不同程度的发家致富,军官们打了胜仗之后一夜暴富更是常常见到的事情,所以大家追击的热情是很高的。本来嘛,鲜卑人也是游牧民族过来的呀。
于是,柔然人在前边跑啊跑啊,魏国人在后边追啊追啊,他们都不知道底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希望最终的胜利属于自己,他们都热切的盼望着某种可以扭转局势的机会到来。
之后,扭转局势的机会终于到来了,可是双方谁也没有失败,谁也没有办法宣布自己获得了胜利,真是两败俱伤!因为出现了另外一股巨大的力量,对他们这两支部队同时进行了歇斯底里的打击,让他们痛哭流涕,哭爹叫娘。
在这之前,他们都认为自己很强大,他们都认为老天爷站在了自己这一方面,胜利是属于自己的。
这时候,他们都不敢这么说了。
魏军开始撤退,在他们返程的路途中,他们扔下来许多士兵的尸体,还有不少人虽然没有死,但是把自己的部分肢体丢在了路上,他们仓皇撤退,尽可能的跑的快一些,虽然后边并没有追兵。
柔然的部队遇到的情形也一模一样,他们没有心思去追击撤退中的魏军了,虽然按照规律来说,这是难得的可乘之机。他们也没有心思去想魏国的物资了,他们自顾不暇,只想着赶紧回到自己熟悉的部落驻扎地去。他们往家的方向走了,同样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同样是扔下了一路的尸体,还有活着的人丢下的身体的某个部分。
他们遇上了一场凶猛的暴风雪,狂风席卷了整个天地之间,大雪铺天盖地的直压下来。气温急剧的直线下降,数不清的士兵冻掉了手指或者脚趾头,他们不是最惨的,因为还有很多人直接被冻死了。
没有胜利的荣耀,没有凯旋的欢呼,没有令人满足的战利品,两支军队各自缩回了他们出发的地方,给数不清的家庭带去了悲伤的消息。大家在悲伤之中走进了新年。
不过,这是上天的旨意,人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皇帝和将军们也没有受到舆论的指责。全国人民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由天灾带来的可怕的结果。对于魏国人来说,他们把仇恨记到了柔然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