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邸一处宁静的闺院中,竹撑窗开,轻纱薄帐,隐隐约约可见一美人托腮凝望。
天一亮,鸟雀和蝉鸣便交映着轻唱。
此时已近夏,天是一日较一日的热,幸得院中多树荫,华盖一般的树冠将院子遮蔽得倒比别处凉爽许多。
“小姐,老淑人道昨日浅眠,懒怠早起,特让人和您说,今日且不用过去问安了,明儿个一早儿再叙闲情就是。”穿着浅绿色夏裙的小丫头利利索索的端着餐盘过来,同时回禀道。
小丫头口中的小姐,自是沉思中的美人儿,闺名唤作成若音。
老淑人便是亲手抚养她长大的老国公爷的如夫人,因其曾经对现任国公爷母子有救命之恩,因此国公爷承袭爵位后,便禀明圣上,给她求了个三等淑人的诰命,也算是报之以李了。
成若音听完丫鬟的传话后,面色不动,只“嗯”了一声,待面前餐具摆好,她睨了一眼,便命人下去。
沙漏中流沙的声音,在这间不算特别宽敞的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成若音觉得,她似乎听到了她自己的心跳声,就好像当初,看着夫家抄家、满门发配,她一个人跑到房中,抱着儿子牌位一怒投缳时耳边唯剩的跳动声。
恨吗?成若音眼神儿有些迷茫,应该是恨的吧,不然,她如何会设计韩茵入宫?以皇后的脾气,只要韩茵入得宫中,她就是再生气,为了中宫和国公府的脸面也会忍下去,只要韩茵能见到皇帝……
成若音嘴角一扯,思及韩茵佩戴的香囊,她笑了:“那里面可是好东西,合着凤仪宫最爱点的香,还怕你没机会和皇帝有首尾么?……哼哼,韩茵啊韩茵,你可莫要怨我,谁叫你前世要算计我孩儿,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成了太子的替罪羊?”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心事中,忽听屋外丫鬟大声道:“婢子见过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我们家小姐在里屋歇息着呢。”
成若音还未起身,就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艳丽少妇怒气冲冲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国公府三少爷的正室韩氏,她丈夫和皇后是孪生的兄妹。
“若音丫头,你且给嫂嫂个说法儿!缘何明明是皇后娘娘宣你入宫陪伴凤驾,而今你却在府中?我二妹妹呢?”
韩氏快气疯了,她不过是陪婆婆在京郊的庄子中休养散心了几日,怎么眨眼间她那不争气的妹妹就惹下这种麻烦?她早就觉得成若音这个丫头邪行,没见那亲手抚养她的老淑人都渐渐疏远了她?也就是自己那不长心眼儿的妹妹傻气,还和这丫头混在了一起。
成若音微微欠身:“嫂嫂何必动怒?事已至此,您就是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嫂嫂与其质问妹妹我,倒不如等韩妹妹回来,好好儿教育教育她呢!”
韩氏被成若音不软不硬的话一顶,有些微怔,许是气得狠了,她一个劲儿的抽气,抚着胸口冷笑:“好好好,都说单线不成据,今儿只你一人,我寻你对质,是唐突了,行!我也不冤屈了你,待茵丫头回来,咱们好好儿到老淑人跟前儿说说,到老公爷面前问问,看看有没有这么算计自己家人的成氏子孙!”
放下狠话,韩氏脚也不顿,返身便走,还不等守门儿的小丫头回神儿,她早已出了院门,走得看不到身影了。
“小姐,这……”丫鬟担忧着上前,却见成若音看着韩氏走远的方向嗤笑一声:“你们也下去吧!我不喊人,你们莫要进来。”
成若音将周遭的人遣走,看着手腕上的玉镯有些出神。
说什么一家人?成若音眉梢眼角含着讥讽,别看她姓成,可是真论起来,在皇后和太子的心里,怕是韩氏的妹子都比她亲近!
她抬眼扫视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装饰华丽,金玉相合,生长在这里,她该是对国公府心生感激的,可是,她用自己的姻缘赔给了国公府、赔给了太子还不够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韩茵之子和太子颠龙倒凤,却偏偏诬赖她的儿子!
成若音永远也忘不掉她儿子临死前含着眼泪不解的模样。
她是个福薄的,活了大半生也只得了那么一个憨傻呆直的孩子,那个白长着一脸精明,实际却是乖得有些天真的孩子。
她和她儿子一样,就是想不明白,难道凭力气和功夫吃饭,丢人么?她那儿子一直尽职尽责的做着太子侍卫,拼死拼活保太子平安,最后怎么就能被扣上污水,莫名其妙就丢掉了性命?
思及深处,成若音的心都好似被捏成.了.团.揉搓着,心在哭,却没有泪流,欲哭无泪就是这样的吧?
“小姐,宫里来人啦!”丫鬟的声音将成若音从深渊中揪回。
抹了抹干燥的脸颊,成若音有些恍惚有些自嘲:“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自打听闻太后回宫,成若音的心就凉了。
她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重生一回,这世间的事儿,竟然会开始出现偏差。
上一世的昨日,哪里有什么太后回宫;上一世的今天,不该是皇后小产么。
……
沈晗乐面带微笑的听着韩茵一字一句的控诉,心里却早就叫嚣开了:“珠灵你说什么?成若音是重生的?”这太不可置信了。
珠灵嗤笑:“嘁,许你再活一遍,就不许别人幸运一回?要知道,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沈晗乐才不想跟一个连身形都没有的器灵讨论这么深刻的哲学问题,她只关心自己的任务:“那,这个成若音身上可是有和咱们相关联的宝物?”
珠灵犹豫了一会儿,却道:“也有,也没有。”
沈晗乐不耐烦听她弯弯绕,只催道:“你且尽管说来。”
珠灵想了想:“你知道,我们器灵自生之日起,有大造化者,便善恶二灵同生,若是善能吃恶,则神器升级;若善不敌恶,则天雷相劈,自古至今,恶器灵就没有能存下来的……想我初生,老主人心慈,恐我不能独自吞恶,遂而相助,将那恶器灵削为三份儿。许是天道自然,不能强求,我刚刚吞下第二个时,便阴差阳错的给最弱的那只寻得了逃跑的机会……”
沈晗乐一听便晓得:“你是说那只恶器灵……它现在在成若音的身上?”
“错!”珠灵道,“若是我分辨的没有差错呢,它应该是躲在洛群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