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晗乐眉头一挑,笑出来了。她瞥了眼神情微变的赤缕,发现便是沉稳如骆筝,在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时,眼底也有些不安。
有意思,着实有意思。沈晗乐心底微哂,她最喜欢看这种戏呢!在她主掌后.宫的近三十载中,不知见过多少次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拉扯出那些枝枝杈杈的大人物大事件来,这类事情的起因虽小,却纵横贯通、前后相连,说是连接上下百来年都不为过。
“哦?唤她进来吧。”
坐在角落里的安锐晟看着沈晗乐笑眯眯的样子,不禁托腮长叹,他就知道这妞得这样。
珠灵倒是挺高兴:“沈主,您的运气可真不差,虽然‘皇后的任务’失败了,可是却又触发到新的任务啦。”
沈晗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皇后这是选择生安康啦?”
这时,溜出去很久的阿旨终于回来,它那有些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兴奋,急忙忙犹如邀功一般,积极的说:“沈主沈主,阿旨回来啦!”
沈晗乐耐着心安抚夸赞了它几句,又问:“皇后的危机,就这么过去啦?”
其实她想问的是,当初说好的奖励是不是没有了。
珠灵知她心,挤进对话中,展示自己的存在感:“当初金门没开,所以由阿旨代理它的职责,如今金门已有开启迹象,待您回得永福宫,便会有具体的奖励和声明。”
沈晗乐眨眨眼,理解完珠灵的话意,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不明所以的阿旨一眼,问:“那……是不是阿旨就要功成身退啦?”
珠灵不甚在意的说:“哎呀,没事儿,若是沈主舍不得,便让它陪着您就是啦,反正这种呆蠢的家伙,回不回去的也无所谓啦!”
至此,沈晗乐才开心起来。
她们在这里“隐形交谈”,外界的时间也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
若言从外面进来,回禀:“太后娘娘,奴婢已带韩小姐梳洗完毕,现在人就候在门外。”
沈晗乐颔首:“那就宣她进来吧。”
太后宣人,自有宫人相报,不说韩茵如何战战兢兢的等待着,也不说她怀有什么复杂的心情,只说沈晗乐在她入门的刹那,眼前便是一亮。
好一个袅袅佳人!
即便是不观她容貌,粗粗看去,也能被她的风采所惊。
好一个韩茵!
只看那身段儿、只看这身态,分明是于举步间自成一番**。
再看韩茵之貌,纵是沈晗乐阅.女无数,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天人之姿、绝世佳颜。
那含情暖人目,那冰雪如玉肤,那温顺恭谨之态度,那浑然天成的媚柔……
若只看现在,沈晗乐实在无法将这个女孩儿和刚刚那个让她见之欲呕的罪人联系在一起。
啧啧啧,沈晗乐心底摇摇头,可惜了,终归是可惜了。
“予闻你有话欲当面说于予听?”沈晗乐面对美人儿时,心情通常会高涨一些,连带着神情和声音,都格外柔和。
这颇带善意的声音,让韩茵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登时清明,犹如溺水一般挣扎的她,仿佛看到了水面上浮着的羽毛,似乎只要抓住它,她就还有一丝生机!
“小女韩茵,乃是江南韩氏嫡房之幼女。”
目闪泪光,隐忍还休什么的,最让人心疼了。
安锐晟一见韩茵这般作态,立时心道不好,他知道,沈晗乐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蹿跳过来,沈晗乐已经发声:“哎呀,可怜见儿的,若言,赶紧将韩姑娘扶起来,给个座儿坐。”
阻止不成,安锐晟心中悲愤,有见过他这么、这么悲催的皇帝么?他被逼得,都练成了“只看一眼就叫你现形”的识女之功!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但面对其他绝色之女都能坐怀不乱,还得操心自己的老婆,得注意管住她,让她不要见了美人就智昏,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晗乐知道安锐晟在瞎操心,不过她觉得挺好,与其自己向其他皇后那样,不是在**指点平衡,就是陷入醋海情涛、不能自已,还不如让皇帝自己尝一尝伴随着“三宫六院姹紫嫣红”而来的糟心,反正这男人就是抖M,不让他自己吃吃苦头,他还不知要抖成什么德行呢!
韩茵在绣凳上坐下,用帕子点点泪痕,又道:“小女自出生,便在继夫人手下讨生活,幸得亲姐聪慧,一直回护小女至六岁。后姐姐嫁与国公府的三少爷为妻,这南北相隔,小女的日子便渐渐辛苦了起来……”
“韩小姐,您原该长话短说,太后今日回宫,还没有好好儿歇息呢!”骆筝趁着韩茵哽咽之际,赶紧插话。
韩茵让骆筝那温和的声音一吓,惶恐不知所措起来,她咬着下唇,眼神迷茫而委屈的看向沈晗乐。
沈晗乐轻笑着摆手:“不碍不碍,韩姑娘声若莺歌,甚是悦耳,予爱听的很,慢慢说来就是,你莫要吓她。”
说到最后,沈晗乐似笑非笑的盯上骆筝:“予对漂亮的小姑娘甚有耐心,便是偶有不触原则的不当,予也是愿意原谅的。”
骆筝被沈晗乐看得心下一个哆嗦,那种在旁人看来好像特别和善的目光,于她看来却甚感寒意,忍着额头生生吓出的冷汗,骆筝心里明白,太后这是警告她呢,作为一个不漂亮年纪又大的女官,刚刚竟然冒着违犯宫规的危险,在太后面前轻喝,乃是大大不敬,也是不容易被原谅的。
沈晗乐见赤缕也老实了几分,心下满意,脸上更是笑意昂然,指着韩茵道:“接着往下说。”
韩茵心下更增几分底气:“是,娘娘……起初,继夫人没有身孕,小女日子虽然不若家姐还在闺中时候自在,可到底占着嫡出的名分,又有家姐时常书信往来、且不时的遣人探望,因此,尽管嫡亲的长兄惯会明哲保身,小女过得也不艰难。可是,好景不常,继夫人在家姐出嫁后的第三年,便诞下一对龙凤胎儿,从此后……”
说到这里,她嘤嘤而泣。
沈晗乐道:“予记得,虽然江南韩氏从不论政,却每代子孙必有功名在身,这韩家在江南也是书香望族,规矩不是很大么?怎么填房也敢欺元配之子女?填房之子女,也敢和元配子女争锋?你那兄长,该是家主继承人,却不懂庇佑亲妹,不懂维护规矩,可见养不教父之过,由此可见,那一家之主也定然是昏聩无能,不念旧情的。这种无情无义之辈,也敢妄居大族?合该没落才是……啧啧啧,没想到,国公府的眼光竟越发的没用了。”
呃……在场所有不了解沈晗乐的人,都被噎住了,要不是提着气,非得噎晕过去不可。
太后娘娘啊,您不是最会怜香惜玉了吗?您不是向来待美人儿都宽容吗?可是,刚刚您的话很刻薄诶,您自己知道吗?
思及此,刚刚还对韩茵忌惮的骆筝和赤缕,看着那张娇艳却没有半分血色的小脸儿,都不禁怜惜起来!
倒是安锐晟看着场面一个劲儿的冷笑:“哈哈,活该,你们知道么!……叫你们被她的表情骗啦!想当初我的箫贵妃就是被你们这位太后噎得成了习惯性昏厥啦!这也就是我、也就是朕有龙气护体,才能幸免!”
沈晗乐看向垂泪自哀的韩茵,命她:“继续说。”
韩茵虽然心底甚为委屈,却不敢违抗,忍着不让自己抽噎,尽量叙述:“后来,家姐知道小女处境,便恳求国公爷同意,让小女寄居门下,只求一个庇护。国公爷和夫人心善,便答应了,也就是从小女十岁起,便来到家姐身边教养,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沈晗乐叫一声赤缕,问:“那个名叫成若音的姑娘,是什么时候入府的?”
赤缕略微一想,便答:“回娘娘,若因小姐入府时方才四岁。”
“皇后十八岁嫁给皇帝的,说来,她已经嫁进皇家十一年啦!”
诶,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啊!——沈晗乐外头想了想,登时心里大喝:我勒个去!那这俩姐妹只不过相处了一年,好伐?这一年时间,一个还是个奶娃子,一个得专心学习宫规、准备备嫁绣品待嫁,这俩能玩儿到一块儿去?怕是连面都没见几回吧!
这就是你嘴里的自幼相伴着长大?——沈晗乐不可思议的看着骆筝,这到底是予傻还是你蠢啊?
沈晗乐气乐了,呵呵,都以为她老了,好糊弄了是吧?行,她倒要看看那个被维护的成若音是个什么样儿的大神!
得,被顺毛捋惯了的沈晗乐气不忿了,她这算是赤.裸.裸的迁怒了。
“那么说,成若音和你是一般年纪,这也算是一起长大了的。按说闺蜜关系自不一般,怎么予刚刚在殿外时,听你在骂她?”
韩茵闻声,脸色一白,口且没开,身已跪拜,她额头抵地,颤声泣道:“回娘娘,小女自知身污而不能苟活,今日所言,也是为了我那真的若音姐姐,求太后圣明,为我那姐姐求个公道!”
她言一出,满殿哗然。
沈晗乐微微一怔,旋即允道:“你且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