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带着他们来到一片玉米地。
夜晚的玉米地黑漆漆的,要不是食种极强的眼睛,很难分辨出走在前面的是人还是晃动的玉米杆。他们身上抹着碾碎的植物汁液,这样消减食种身上血液的腥味儿。
穿过玉米地,前方是一片荒草滩,草滩中有一栋没有建完的三层小楼。裸露的红色砖墙早已被风磨圆了棱角,灰蒙蒙的水泥楼顶上甚至长着一米多高的小树,随着夜晚的凉风习习飘动。两米多高的院墙上长满了杂草,两个青灰色的小塔立在铁门两边,扭曲变形的铁门之间,正好容一人通过。
阑珊闪身钻进了这个充满诡异氛围的院落。
院子里杂草丛生,地面坑坑洼洼不平整,深一点的坑里还积着水,不小心踩上去会溅一脚泥水。
苏因为刚才的事情,不愿意走在方哲的身边,她低着头拽着阑珊的衣袖乖巧地走在她身边,但不时会回头偷偷向身后瞄一眼,像是想要确定他们是不是跟上。
这栋房子似乎没有建完就被废弃了,毛胚房甚至都没有安装窗户和门。阑珊径直走进没有门窗的房子,灰色的水泥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几样家具,除了三张显然是从废品收购站掏得的旧沙发之外,就是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三台电脑。
“你也真能耐,竟然住在这么一个破地方。”阿卜南砸着嘴说道,想必这个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大律师非常嫌弃这样破败简陋的居所。
“你要不想呆着可以走人。”阑珊头也不回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守护者来找我的?”阿卜南伸手抹了一把窗台,撇了撇嘴搓着手指头低声说,“没生活品味也就算了,竟然连生活质量都不能保证,这样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就是紫叫我过来接应你的。”阑珊说着坐在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沙发上,“他们有去处,明天天亮了你们就可以过去了。今天守护者肯定会搜查这附近,等明天天一亮,你们可以混在人类当中,离开这里。”
“你把我们带来,守护者不会查到你吗?毕竟这里是你藏身的地方吧。”方哲问。
“这样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能混到像阿卜南那样的比较难,但找这样一个废弃的藏身地点还是比较容易的。”阑珊脱掉脚上沾满黑泥的鞋子,指着立在墙边的一个柜子,对他们说,“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你们挑些能穿的换上。”
方哲低头看看身上那件被血染红的破破烂烂的衬衣,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很有食种的样子。
阿卜南径直走到柜子前,哗啦一声拉开了柜子,柜子里竟然整整齐齐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男士女士式样齐全,甚至有许多儿童的衣服。
阿卜南挑了两件衬衣,扔给方哲一件,自己单手哗啦一声撕开了身上的衬衣,随手扔在了地上。原本失去的那只手臂已经结痂。
苏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艰难地给自己穿衣服,想上去帮忙却又似乎有些惧怕陌生的阿卜南,她踌躇地站着后面看着他将衣服穿在了身上,却终究没有上去帮忙。
衣服并不是很合身,但终究是比那件染血的衬衣要好的多。衣服应该是阑珊洗过的,上面残留着肥皂和阳光的味道。
方哲坐到阑珊的身边,看着桌子上的显示屏,上面是周围监控的画面。
“原来你们也在用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方哲随口说道。
阑珊看了他一眼,说:“不要把我们都想成落后的老古董,食种也会接受时代新产物的。”
苏趴在他们身后说:“其实,阑珊姐都不会用手机……”
“她都可以当你姥姥了,还阑珊姐,是她让你这样叫她的吗?”阿卜南坐在他们对面,一只空荡荡的衣袖软趴趴地垂在肩膀边。他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让方哲帮他点个火。
“阿卜南,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阑珊头也不抬地问。
“老不上一线活动筋骨了,骨头都生锈了。所以一不小心,被卸掉一只胳膊。”阿卜南随意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食种可以长出一只胳膊来吗?”方哲想着便问:“多久可以长出来?”
阿卜南望着灰扑扑的天花板说:“饱餐一顿之后,一晚上就可以长出来。对了,那本书你有替我保管好吗?”
方哲从口袋里拿出那本小册子递给他,却在中途被阑珊夺了过去。
阑珊随手翻阅着,冷笑一声说:“你竟然还留着这东西。”说罢,随手扔给了方哲,“哲,这个东西你应该看看。”
“这是什么?”方哲翻阅着手中的小书,发现这本书中所有的文字竟然都是手写记录,“这样一本被阿卜南藏在怀里的东西应该颇有价值。”想到这些,他开始认真读起里面的内容。
虽说是手写体,但文字工整有力。
————
他接手了荣耀城中所有的事物,继承了身为王的意志与责任。作为他第四个儿子,突然从一个散漫无所事事的人,变成将来有可能继承荣耀城的人。
自他接管荣耀城之后,食种互食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充满野心的人们以武装自己的肉体为目标,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荣耀城。
————
今天在街头,亲眼看到一群年轻而强壮的食种,将一个孩子吃掉。虽然孩子无法给他们带来多少血契的含量,但我明白,他们并不是有多饥饿,而是在向周围表明他们是互食者的身份!互食者的存在渐渐变得公开透明,他们开始走上台面,并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追捧。
也许是食种成功捍卫了自己生存权利的成功,也许是突然发现食种团结在一起时是可以抵御人类现代化的武器,荣耀城的崛起使得一切吃与被吃变成了合法化,起码在食种的世界里,吃与被吃成为了一条生存的铁律。
吞噬活人已经变得没有多大意思,吞噬能够顽强抵抗的同类才是最大的乐趣。
这就是现在的荣耀城,它变得越来越畸形,偏离了一开始它所存在的意义。
…………
————
“这是?”方哲随便看了几行字便吃惊地抬头看着阿卜南。
“珈蓝容若的私人日记!”
“珈蓝容若?!”
“对,你的父亲,珈蓝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