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公车来了呢。”
远处,淡黄色的公交车缓缓临近,而车站上、站着一位提着行李箱的瘦高青年。身旁的雪衣女孩拍打着他衣襟偏角的浅薄灰尘,说着鼓励与关切的话。
李加成的臂膀又结实了许多,他不再是那个以报复为动力的愣头青,现在的他,正以守候平静与和平为目标,准备去绝妖部参加征兵选拔。
“雪儿……”
忽然有些不舍的意思,李加成看着近在咫尺而秋水泛忧的舒雪,不禁捏了捏女孩儿的脸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用太担心我呀。”
“嗞嗞——”
公交车的车门打开了,发出的声响活像是在不满呼唤,嫌弃站台上的人迟迟不动身。
看来不得不走了,李加成再度投以女孩一个会心的笑容,有些仓促地从公交车狭窄的车门挤了进去。
“我会一直想你的,加成。”
见了公交车的窗边出现自己心上人的面庞,女孩挥着手,用柔弱却坚定的声音,大声喊着。——然而实则快要哭出来了一样,眼泪晃荡在眼眶处。
如雪纯洁的女孩,在李加成的视野里渐渐微缩,最后像是缩入了他眼眶的底部、进去了他脑海的深处。
提了提沉甸甸的行李箱,他的心头有些暖意。
这么多年了,虽然家人一直都不在身边,可温暖反而不曾流失。
公交车的速度明明那么缓慢,李加成倒觉得一上车就如上了火箭似的,飞一般离开了站台,离开了他安心的小区域。
一再回想起女孩的温柔话语与可爱的面庞,李加成不禁有些泪眼朦胧。绝妖部的选拔通过以后,就会投入到不间断的任务中去了吧,自己在这些年中,和女孩分别最久的时间,也不过一个长假。
然而这一次离别以后,却不知下次相见是在什么时候了。
……
……
公交车在余槟中心区第十街的某个站台停下,李加成提着行李箱,一下公交车,便消失似的淹没在人海里。
原来人也可以这么多。
才离开没多久,李加成便开始怀念安静的城西了。
第十街与绝妖部总部所在的第十一街临近,这第十一街是余槟重地,也是禁止车辆通行的,公交车至多只能在第十街停下。
既然来到了这里,应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租个小屋子给自己住。没有可能每天都乘公交车来回于中心区与城西的。
李加成盘算着,很快在这第十街的尽头里,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找到了一家相对“便宜”的租房。
三十见方,放不下一张大床。
屋顶有缝隙,建筑所用的混凝土像是次品类中的残废货色。
空气里弥漫着无可言喻的未知来由的泥土气息,据李加成推测,极大可能是从墙壁发出的,毕竟只有那麻麻磕磕的不知名物筑造的环壁,能够逸散出来如此味道。
这里说之为“破屋”,简直再恰当不过了。倘若说之前对“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一类的话还有所感觉,此刻的李加成则全然不信古人了。真正的“陋室”,单单只居住着,就已然为一种莫大的负担。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间破屋,租金反而是城西小屋的二十倍……
父母给自己按期寄来的钱,立马便告罄了。李加成从来没想过经济拮据带来的压迫感会如此强烈。——因为没有钱,便没有保命的食物。
没法子顾虑那么多了,明天还要去参加绝妖部的选拔呢。
李加成按着墙壁,做起了俯卧撑来。
频率渐渐加快,夜深了,李加成早做下三千有余个俯卧撑,呼吸均匀而又平稳。
灯忽然熄了,而这间小屋是密封的,没有窗户,刹那间李加成陷进了乌黑的世界,像一盆墨汁泼在脸上似的,这种感觉足够令人抓狂。
对于这突然之间的变故,李加成有些疑惑地敲了敲墙壁,他倒知道,房东是住在隔壁的。
“敲什么敲?聒死人了!!”
李加成敢肯定,这房屋的隔音效果并不甚好,房东老妇女尖锐的嗓音几乎都要在他心上划开一道口子。
“为什么灯……”
“别给老娘吵吵,电费不是钱是吧?就凭你那点小钱、还想在夜里开灯?!”
李加成顿时哑口无言,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的房东。
“不能住就滚蛋,跪着求着想在这儿住下的又不缺你一个,老娘还不是看你一个年轻人,才给了你一些照顾?可希望你别狼心狗肺,呸……”
随着“呸”的一声,房东的声音消失掉了,大概是不想再多费口舌吧。
果然中心区的人挺难相处的,在他们的眼里,像自己这样哪怕同为余槟的人,只因为从城西而来,就会被认为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吧,是可以恣意欺负的对象吧。
然而事实总是可悲的,因为坦诚说来,李加成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比如上次、或者今日到来中心区时,都免不了要为这儿人群数量的庞大而暗感吃惊。而租房所用的价格,也惊得他合不拢嘴。
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多了,也不早了。
自己在余槟中心区的新生活,还是从明天展开吧。——今天的遭遇着实不是多么美好,反而有些不尽人意,把它忘掉就算了。
但是对于这房东呢,还是敬而远之吧,一方面人家的脾气的确不怎么好,另一方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自己要在中心区立足,还是需要一个住处的。
余槟中心区的住所实在难求,能够有个地儿膳宿,已是十足可贵了。
从行李中拿了些干粮匆匆咽下,李加成躺在生硬的床上,每每想道翌日即将面临的选拔,便激动不已。这一夜,他险些是要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