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下,优质的木质地板发着深沉的暗光,吸引着斑斑毫芒,却并不如何吸引曹杰的眼光。
全身或多或少都背负了伤痕,曹杰已悄然潜入了刘兹豪家的别墅。
贴了墙壁,他强迫自己变得清醒,而轻挪着脚步,半口大气都不敢呼出。
“……!”
忽然,在走廊的一端传来了一阵怪声,听来响亮而又惊人,是一种清明的击打声。
曹杰的心骤然揪紧,作为侦探的本能让他忘却了全身的伤痛,全部的身心只放在了那怪声的声源位置。
——那位置距离自己并不很远了。
思绪间,他便临到了声音传出的那扇门前。
略微有些讶然,因为这儿分明就是白天时自己来安装摄像头的房间。只可惜,忘了加上红外线的设备,否则便不用费这么大力气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再次潜入了。
“砰砰砰——”
取代了先前声音的,是一波厚重的沉闷动静。
平复了心境,一种自信的味道从曹杰身上弥漫开来,旋即,他扶上了房门的把手。
悄悄旋动,无声无息地,房门露出了一道细小的缝隙,声音便能够得以毫无拘谨的泄露出来。
怪声清晰入耳了,房门也彻彻底底地打了开。
曹杰眯着他的两眼,嘴角微扬,算不得多么清秀的脸上、却也浮现出了个恋爱时得意男人的神色,而又与那有天壤之别。
这是由于,曹杰的笑容里,更多是一种讽刺与不堪。
房间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门外之人。
接着昏暗的夜光,那道身姿窈窕的倩影,正站在床前,高举其手里的木棍,恶狠狠而不留情分地死命挥打着床上的什么东西
——但只要肯多一眼去查看,则会悚然发现,床上躺着的正是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像是死尸一样,尽管被如此暴打、虐待,却连一声都未发出,就算不是死尸,此刻怕也与之没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吧。
“啪、啪、啪。”
零稀的掌声忽然响起,窗户边框上坐着一道人影。而鼓掌声,乃是他发出的。
“……?!”
女子惊恐地猛地一步后跌,这道掌声,或者说出现在屋子里的人,的确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这家里难道不是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吗?!
她的这一动作,将床头布置的那瓶东西碰掉了,白色的药粒便倾洒了一地。
曹杰一眼就看得出,那是药效不轻的安眠药。
同样令曹杰稍稍惊奇的,是这位女子绝佳的容貌。她应该便是委托人刘兹豪所描述的“受尽欺凌的无辜女佣”了吧。
“你们?!”
为恐惧所包裹了的女佣有些慌张,乱了阵脚,已经把她藏着以待不时之需的锋锐的银制餐刀亮了出来。
就这间屋子里,怎么可能会在同一时刻、出现两个不速之客啊!
“因为人的幸福,要么基于自身的危言危行,要么来自他人的无边痛苦,”窗框上那人跳了下去,轻柔地落在地板上,“无法取代对方的光辉,便使用折磨的变态方法给对方增添不幸,如此,自己就会幸运而快乐了。你怎么看,侦探先生?”
曹杰点了点头,礼貌性地唤了声:“吴名?”
那么看来,丢给自己纸团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妖类了吧。
是的,妖类。对方有着幽紫的发着微光的妖异眼瞳,赫然是传说中的妖瞳,且似紫炎一般,摇曳着、飘扬着无神的韵味。这位妖类也还很年轻。
“是我。”吴名答应道。
这时,女佣持着那把银制餐刀忽然冲向了他,冷月的寒明之光在刀尖闪烁,迸溅出摄人心魂的冰意。
曹杰的心窝不由得有些紧张,吴名,他能够抵挡住里那柄利器么?
幽紫光芒包裹了吴名的双手,他竟徒手抓住了餐刀。
咔……
餐刀被握成了一道细条,单论功能的话,只是一只不规则的筷子了。
女佣的脸色惨白起来,突然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能考虑到的。
“啊——”
中年男人醒来了,满身的痛楚让他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狗东西日的,到底他娘是怎么回事!”
结束了。
女佣惨笑起来,对于她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次被责骂时,确是由于她做错了事,然而她想出了这个法子,拿安眠药放在一家人的饮食里,叫他们夜里睡得如同死猫。于是,在那夜深,她将得以尽情宣泄出自己的不满与不幸。
这便正如吴名所说的了,人的幸福,只会来源于自身的高尚与他人的痛苦,当第一条路走不通,他们自然而然会选择后者。
拉低别人的生命质量,从而衬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悲催。
自从她首次这样做了以后,家主人的脾气暴躁起来,常常毒打妻子,对她这保姆的态度,当然也是极坏。
每当自己的心理承受不住,女佣便会在当天夜里用安眠药灌醉豪宅里所有人,而后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
这本似天衣无缝,只可惜,刘兹豪请了侦探。
不过,纵使刘兹豪没去请曹杰,谁又知道今晚的事会否发生呢?
自始至终,作为一名侦探,似乎曹杰于此扮演的角色并非多么举足轻重。
……
……
“‘温顺’女佣夜深毒打‘粗暴’主人?”
杂乱无章的小室里,躺着休养生息的曹杰,与半暖温润的阳光。
“涉事女佣原名孙蘋,系余槟大学毕业生,就任全职保姆……”
他读着手头的新闻,眼神却是忽然一滞。
“……本报特约记者:吴名?!”
曹杰哑然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