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藜相信“一见钟情”,但上天并不眷顾,所钟之人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姜藜是宋云的死党,宋云加入赵擎刚一伙后,姜藜成了小太妹。那天,其实是她最先发现了宋祈。年岁相仿的瘦弱少年,平静地躺在污水横肆的地面上,她颤抖着伸出手,拨开覆在他那白净面容上的塑料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发出了令她后悔不迭的惊喜呐喊:
“云姐!这儿有一个大活人!”
但是,当宋祈睁眼那一刻,明媚张扬的宋云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以致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宋云身后端着粥碗、毫不起眼的她。姜藜后来多次想过,如果当时她将宋祈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她的爱情,是不是可以不那么孤独?可惜世上最无价的东西,就是后悔。
恢复精神后的宋祈,在宋云离开后,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指在衣角上使劲擦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你好,我是小祈。”
“我叫姜藜。”
她羞涩地望着少年明晃晃的笑容,被他带入情窦初开的漩涡里。
她喜欢他的热情,但在之后,宋祈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彬彬有礼得让她心里直发闷。在宋祈对着宋云撒娇时,如果她来了,他的脸上立刻尽是尴尬,却让她更加不知立于何地。
宋祈很有“天份”,第一次参加打群架时,他真的是置个人生死于不顾,像是疯了一样,逮着谁就是一阵猛打,后来,宋云对此大加褒扬,要求所有小弟向宋祈看齐。相比之下,同样是第一次参加,姜藜的情况就显得有些惨不忍睹了,她的手上青肿了好几块,对方两个女的还在扬着棍子死追她。其实打架正是这样,你越是不要命,对方就越心虚,但你若是躲避,反而会引来穷追猛打。这时候,是宋祈跑来护着她。过后,他蹲在她面前,小心地为她的伤口上药,她疼得龇牙咧嘴,他比她还要紧张:
“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姜藜听了,“呵呵”直笑,直觉被耍的宋祈对着淤青就是一记按压,这一次是真的很痛,她借机发火,内疚的宋祈接下来天天为她送早餐。那时候,她不知道的是,为了宋云,宋祈第一步就是来讨好她这个宋云的死党。
喜欢便是喜欢,不问缘由与利弊。
她陪着宋祈折千纸鹤,整整1820只,却是为了宋云能够开心的缘故。
宋云房间里的光线很明亮,让人感到暖洋洋的。少年白皙的手指快速翻飞,一只只彩色千纸鹤充分发挥了梦幻气息,让她沉浸在此时此刻的童话里。身穿黑色T恤的宋祈,认真而专注。他的侧脸沐浴在日光里,另一侧却是埋在了阴影下。一滴汗珠从那明暗交错的正中间,从他那挺直的鼻梁上滚落,未及滑下,似乎等待许久的她迅速伸出手指,抹去晶莹汗珠。宋祈侧过头,整张脸便全部显现在日光下。他的唇微微张着,带着不知所措的惊讶,过了半分钟这张唇才挤出两个字:
“谢谢。”
孟端和宋云相互表白的那一天,宋祈像个小偷似的躲在柏树林里观看了全程。直到姜藜的到来,才让他将所有的尊严一扫而空,坐在河岸上迎风流泪。膨胀的气流使他的背影更显瘦弱,河风一阵阵地赶他,落寞极了。
她递给宋祈一瓶白酒,他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埋头大口大口地吞进肚里。她没有劝阻他,直到他醉得不省人事,靠在她肩头呼呼大睡。那时天已经黑了,她一扭头,嘴唇不小心触碰上他的脸颊,在如雷的心跳声里,她低着头,吻上他的唇,凉凉的,却很柔软。他们额头相抵,她的手握住他的手心,如果,他们是如此相爱,她想,那该有多好啊。夜空总是温柔而多情的,她在他耳边轻轻吟唱着自己写的歌,陪他醉生梦死:
“我们只是陌生人
拥有了无归属的梦
那年少的重合交集
变成所有过往烟云
……
从此
我是你的路人
你是我的
陌生人”
大学生寝室武斗的视频事件发生以后,她看到了所谓的爱情。宋云和孟端分手后的当晚,担心宋云的她陪着宋云聊天喝酒。两人来到桥上,席地而坐。姜藜还记得那晚的月色很好,倾泻下来,皎洁无比。月如瓷盘,遥挂夜空,似乎在向桥上的两个女孩儿炫耀着它的圆满。
宋云说起她和孟端的过往,说得眼泪鼻涕横流而下,最后,宋云将酒瓶一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声音哽咽得无法自持:
“我宋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无愧于朋友,无愧于我最爱的人,唯一最对不起的,是我自己……”
云姐一向横行霸道、大大咧咧的,可要煽起情来,还真是触动人心。姜藜震惊了一下,她举手和宋云干杯,随后一气饮尽。
自从坐上云姐的位置以后,宋祈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行事雷厉风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那一次,为了争夺铝厂附近的地盘,宋祈带人冒险出击,混乱中用刀将对方的老大砍成重伤,赵擎刚赶紧让宋祈“避避风头”。两天之后,赵擎刚让她给宋祈送吃的,她这才知道,宋祈一直待在宋云那藏在柏树林中的小房子里。已经两天了,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凝,看起来却是更加可怖。他脸色苍白,赤脚蜷缩在宋云的小床上,抬头望着她低声地说:“你来了。”
姜藜的手颤抖着放在他的腰间,歇斯底里:
“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再这样下去,宋祈会死无报应的!”
兴许是这几天以来,力量已经耗尽,宋祈任由她死死地抱着:
“姜藜,不要只想着阻止我,帮我好不好?”
“好,只要是你想要做的,我都会帮你!”
一诺千金,就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玩具,宋祈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在成为“刑道堂”的四大支柱后,宋祈开始计划让赵擎刚下马,争夺老大位置的大事。但姜藜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时间一直将她倚为肱股的宋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要将她秘密送到国外。
“你是不是,不信任我?还是说,飞鸟尽,良弓藏……”
宋祈正在低头细看面前的文本,姜藜的质疑声终于博得了他的关注。他看见牛仔装的姜藜正站在门边,呼吸不稳,脸色一派冷意。
“宋祈,我知道你需要帮忙!”
她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一步步地走进。宋祈终于起身,一身黑色西装的他,给人以更深的压迫感。他的目光越来越专注了,姜藜无所适从。他说:
“姜藜,你去国外,就是对我的帮助。”
“为什么?”
她昂起脸傻傻地问,宋祈见不得这样的目光,转身叹着气:
“姜藜,我的手下已经足够多了,但是我的身边缺少一个真正的女人。”
一个对他有帮助的女人,能够起到不同于打打杀杀的重要作用。
姜藜人很聪明,明白了宋祈的意思。如果这样就能够离他更进一步的话,她甘愿为之。
“好。”
她转身走了,宋祈看着她的窈窕背影,突然说:
“姜藜,如果没有宋云的话……”
他及时刹车,她也没有止步,径直消失。
“我可能会爱你”,这句话基于一个假设命题,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所以,他止住了。
对于姜藜而言,她不愿意再因为这句话去做美梦。所以,她毫不停留,其实更像是落荒而逃。
之后的四年,她一直待在美国,盘阳,泽塘,刑道堂,宋祈……所有的一切和她似乎都变得与世隔绝,她努力地学着优雅,妩媚,学习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四年之后,当她在机场抬手摘掉墨镜,赢得频频惊艳目光的时候,她知道,她成功了。
她满怀激动,在扬子湾的别墅大厅里等待着与宋祈的见面。当一身黑色西装的宋祈走进,她看见的是他那更加立体俊美的面容,严肃威压的神情,以及对她表示赞赏的眼神。他扬起右手,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坐!喝咖啡吗?”
她高贵优雅,落落大方,让他十分满意。但是,他开口说的就是:
“我找到宋云了。”
这场再一次见面,他们聊得话不投机。直到无话可说的时候,他才向她布置了新的“岗位”。离开的时候,她开着他送的红色跑车,自嘲地笑了笑,他们相处的最佳状态,只能是上下属吧。
对于和姜藜的再一次重逢,宋云高兴坏了!一路上和她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到了家里还在兴奋地说着别后之事,一直到孟庭西出现在对面的阳台上的时候,家长里短的谈话才戛然而止。姜藜一脸的不可置信:
“云姐,那不是孟端吗?你们……死灰复燃了?”
“没有,巧合而已。”
宋云淡淡地说,然后概括了一下孟庭西出现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姜藜立刻明白了,难怪宋祈要让她过来“支援”,原来是遇上劲敌了啊!当说到宋祈表白那一段,宋云还在心有余悸,但姜藜的心里却是一阵阵地抽痛,该死的宋祈,你就那样迫不及待吗?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呢?”
“不知道,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宋云挠了挠头发,姜藜正在纠结着要不要为宋祈吹吹风时,宋祈就自动找上门了:
“你,你是,是……姜藜?对吧?”
望着宋祈那一脸惊讶到足以与看见外星人媲美的表情,姜藜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一个大白眼,面容上露出的却是中了五百万的表情:
“宋祈,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