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周钦终于明白,黄湖村众村民被劫持乃是一个诱饵,在引起官府关注的那一刻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一半。至于罗西龙的死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就算他没死,他们仍旧会劫掠村寨,区别在于被劫掠的目标从黄湖村换为其它村子而已。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攻城谋反,以三百村民为饵诱高俅领着捕快衙役剿匪,使仁和县的防备力量大大削弱,同时还拉出了一百的城守士兵,这百人对于城门攻防中所能起的作用不言而喻。是巧合还是内奸?周钦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跟踪了大半天的这十来个歹徒必是他们派遣而来的敢死队。若自己不曾尾随而来,这城门绝对不保,如今只要这些衙役拼死抵抗这城门还是能守住的,至于守城?现下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了。不过这些反贼会是方腊的队伍吗?若真的是方腊的队伍,仁和县只怕危矣。
密林距城门大约五百步,以骑兵冲刺的速度转瞬可至,城门的开合决定仁和县今日的命运。三百骑犹如出弦的利箭疾驰而来,在骑兵之后密密麻麻数千身着灰衣,头包灰布的人群手持大刀长枪紧随于后。
那坐于桌后的小校大惊失色,狂叫着指着几个士兵关闭城门。‘噗’利刃入肉之声传来的一刻小校歇斯底里般的吼声戛然而止。士兵们回头一看,就见小校的额头上正插着一只箭矢,尾部仍‘嗡嗡’的抖了片刻。
“快关城门。”四个士兵奋力的推着巨大的木门,沉重的大门咯吱咯吱的缓慢移动着,人手太少,还要分出四人对付十来个冲来的细作。
眨眼之间情势翻转犹如六月的天气,仁和县片刻前的安宁繁华突然就成了过去。众身着便衣的衙役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有些难以接受,望着不远处正奔腾而来的汹涌骑兵,心下只想着逃离。刘得子汗毛竖起,双唇微微颤抖,“周。。。周兄弟,我们快跑吧。”
周钦闻言摇了摇头,此时不将城门关上,只怕仁和县将成人间地狱了。骑兵很快就会到达城门,以那几个守卫肯定不能将城门关上,兵营中的士兵集结也需要时间。但是,没时间了。
周钦一把抓住一个转身欲逃的衙役,夺过他腰间的腰刀,一个膝顶将他撂翻在地拔刀指着他的脖子朝众衙役大吼道:“反贼将至,数万百姓安危就在你们手中。大丈夫要死就死的轰轰烈烈,带种的和我一起上,事后每人纹银白两,死伤者另加百两。临阵脱逃者死”随着死字落地,手中刀芒已划过那衙役脖子,喷晒的热血溅满周钦一脸。
此时能够力挽狂澜之人只有自己,妇人之人害的只会是身后数万的百姓。
众人见周钦如死神般狰狞的脸,吓的再不敢往后一步,待明白杀敌可得百两银时,眼中闪烁着熊熊的**。
“杀”明白周钦打算硬拼后,刘得子咬了咬牙大吼。
“杀”
在死亡与金钱双重激励下,众衙役拔刀随周钦冲了上去。
这十来个细作显是经过挑选,个个悍不畏死,四个为身后战友争取时间的士兵挺着长枪在这些人的进攻下渐渐不支。而身后的大门却还有大半没关上,危急时刻周钦率众人冲了上来,两边顿时一阵混战,刀光飞舞,热血四溅。眼看城外贼骑就要到达,周钦忙领了几人与四个士兵一起推动大门。透过开阖的门缝,已能看到迎面而来的骑兵距门只有十来米,其中一人当先而至,此人手持一柄长刀,挥舞间带起呼呼的声响。
“啊。。。”震天的怒吼中,城门紧紧的合了起来,骑兵最终还是此了几息时间。
众人合力关上大门后,又将几条粗大的实木叉了起来。‘呼’周钦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现在只要坚守城门便可,这剩余的近十个细作擒获只是时间问题。这一阵混战几近残酷,两边都是拼死相博,但这些衙役终究少了些狠辣,仅靠人数上的优势勉强抵挡。
周钦等人没了后顾之忧,重又转身加入了战斗,多了这许多人,细作终于在守城士兵集结赶来前将他们尽数杀死。
兵营里冲出白来个士兵,当先一人身穿铁甲,左手提着腰刀急急赶来,见城门处死了许多人,所幸城门已关好。
“你们可是县衙里的公人?”这人见周钦一行虽身着便服,但个个手持腰刀便问道。
仁和县乃大显,按律配给两名县尉,一主治安缉盗,一主县城城防。这人名叫李泽,乃是县尉之一,因太祖以唐朝藩镇割据为戒,将各州县分为主政与主防两个不相往来的部门。因此这县尉平素里与县衙人等并不熟悉。
刘得子识得此人,忙上前道:“是的,林县尉,我等本是奉周攒点之命捉拿这几个歹徒。”说着指了指地上死去的几个细作,“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反贼细作,见他们攻打城门特来相助。”同时将周钦让了出来,继续道:“这位便是刑房攒点周钦。”
林泽见周钦一书生打扮,此时却持剑在手,满脸鲜血而不变色,欣赏的点了点头道:“周攒点真是文武全才,临危之际救了全县百姓啊,待解了这围城之局,林某必为你上报朝廷请功。”
周钦忙行了一礼,“谢大人厚爱,小人不敢夺功,一切全赖大人领兵有方,小人不过从旁协助而已。”
林泽闻言不禁对周钦好感大增,居功而不自傲,很好。挥手打断道:“周攒点不必谦虚,当务之急乃是在援兵到来之前守住县城,事后我自会如实上奏。”
林泽挥刀斜指城墙,身后众小校忙领着人沿着石阶涌了上去。
“周攒点,如今知县大人领着众多人手剿匪,城防士兵只怕不足,我希望你能帮忙尽快召集乡兵义民协助守城。”
一个士兵从城墙上急跑到林泽面前跪下行礼道:“禀报大人,城外反贼约莫三千人,骑兵三百,其余皆步卒。没有旗号,众反贼皆身着灰衣,头裹灰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