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百花谷四季如春,奇花遍野,异草丛生,终年香氛似氲,俨若凡间仙境。
这奇景,氤氲从未见过。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在冷宫渡过,之后来到襄城,又连着两年大旱,在她有限的生命里,那种美,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所以,当顾深微向她绘声绘色地描述时,她完全是一脸茫然:“神君,你既然去过,为何如今却找不到门了呢?”
顾深微脚步一顿,面不改色道:“我没去过。”
“……”,氤氲脚下一滑,差点从山坡上滑下来,心道,原来你也是听说的。
顾深微看她一眼,将手伸过去:“我拉你上来。”
“谢谢”,氤氲将手递过去,两个人一起登上了百花谷的顶峰。
向下看去,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你从这跳下去”,顾深微指着悬崖的一处道:“以你身上的至阴之气把仙障撞开一个缺口,我紧跟着你下去。”
氤氲点头,深吸口气走到崖边,闭上眼睛,直直地往下倒去。
迎面而来的风,清香,柔软,像一个怀抱,一个温暖的怀抱。
氤氲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不停地下坠下坠,沿路,除了虚无的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身后忽然一阵风疾驰而来,下一刻她的身体被人拦腰抱住,接着又急速上升。
她很快回到了顶峰,望着顾深微一脸无辜。
“这种法子不行”,顾深微苦恼道:“按照崔钰的说法,明明是可以的,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怎么办?”,氤氲望了望四周,除了白雾还是白雾,已经辨不清来时的路。
顾深微叹道:“先下山去,从长计议”,说罢拦腰抱住氤氲,闪身消失在磅礴的白雾中。
山下倒是氤氲熟悉的景象,土地干涸、草木枯萎,看来旱灾也波及到了这里。
太阳火辣辣地,没心没肺地挂在天上。
氤氲渴得嗓子几近冒烟,她来时带了水,但这一路喝了七七八八,已所剩不多。她一边慢慢喝着余量有限的清水,一边悄悄观察着前面认真勘察的顾深微,自言自语道:“做神仙就是好,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也饿不死渴不死。”
“做神仙不吃饭不喝水,虽然饿不死渴不死,但那种饥渴的感觉,与凡人无异”,正蹲在地上勾勾画画的顾深微,忽然道。
氤氲一口水卡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呛得她咳了半晌方止住,讪讪道:“还剩下一些,你要喝吗?”
顾深微道:“我仙体比较特殊,不用”,站起来道:“此地的仙障极奇特,不同与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阵法,看似简单,却又错综复杂,每一个脉络仿佛都是在随时变化的,所以除非有仙障图,否则,必定是进不去了。”
氤氲瞪大了眼睛:“我也不能进去吗?”
“是”,顾深微见她神色一暗,安慰道:“也许是崔钰看错了,我们回去问问他。”
“哦”,氤氲失望地垂下眼睛,回去问崔钰,这样势必会耽搁时间,不知道还要有多少百姓撑不下去。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待她反应过来,已跌到了地上。
“怎么了?”顾深微扶起她在一块宽阔的石头上坐下,见她脸色苍白得过分,轻道:“你应该是中暑了,喝点水吧。”
氤氲点点头,拿出水壶,正要喝,余光瞥见石头下一株恹恹的小花,喜道:“好可爱的昙花”,凑过去一看,竟发现那花蕾也是碧绿色的,当即高兴得说不话来。
顾深微望着她将水壶中的水悉数浇给了这株碧昙,道:“你在这里坐坐,我去给你找些水喝。”
氤氲笑着拉住他:“神君,我只在书中看见过碧昙,不成想,这世界上真有碧色的昙花。百花谷不愧为百花天堂,连外围如此贫瘠的土地都能长出这等奇花!”
“我才不是长在这里的!”一个柔美的声音大呼。
氤氲呆住,四下一看,除了她和顾深微,没有旁人。
顾深微望着昙花道:“你既已暴露,就自己现身吧。”
方才还小小的一株昙花,转眼变成了一袭碧衣的少女。氤氲瞬间屏住了呼吸,泼墨般的乌发,纤尘不染的双眸,小巧精致的鼻子、浅浅含笑的樱口……这少女的美,已远远超过了她对美丽的认知。
碧衣少女盈盈一拜:“谢谢姑娘救了碧儿。”
氤氲忙道:“不,不用谢。你生得真好看。”
碧儿握住她的手,亲热地笑道:“姑娘也生得好看。”
氤氲的脸登时便有些红,自己长了一颗美人痣,但却并不属于美人的范畴,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清秀,也难怪苏澜第一次见她就唤她“丑丫头”,如今这般被人称赞,她便有些不好意思。
顾深微面上微微迷惑:“碧儿姑娘,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碧儿掩唇娇笑:“我才刚刚化成人形,何曾会见过你。”
氤氲道:“碧儿姑娘可是这百花谷中的仙子?”
碧儿扬眉傲然道:“自然是。”
氤氲目中一喜,碧儿立即道:“谷主规定,不经允许是绝对不能擅自带外人入内的。”
氤氲难过地低下头:“我们并不是坏人啊。只是要进去找一样救命的东西。”
碧儿贝齿轻咬唇瓣,凝眉道:“你救我一命,我也不能知恩不报”,说罢掌心中现出一个字条:“能不能猜的出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展开字条,便见两行字迹“晚安丛林下,十月十日会”。
“晚安丛林下,十月十日会”,氤氲沉吟片刻,疑惑道:“晚安丛林下,为“梦”字,“十月十日会”为朝字……梦——朝?”看向顾深微:“梦朝是什么?”
顾深微思索的目光陡然一亮,唇角弯出一个愉快的笑容:“原来如此”,转身向碧儿道:“多谢姑娘指点。我们这就前往梦朝仙境寻助于泉君。”
碧儿连连摆手,娇声道:“不是我告诉你们的,不是我告诉你们的,我什么都没说,你们自己猜出来的,与我无关!”语毕,身形一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