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漫无目的的走法,到底要去哪儿?我们已经离开客栈一段距离了,再走我就聚不了形了。”魔里不耐烦地喊了一句,他前面一直快走不停的随谓终于站住了脚步。
魔里见他停下却不发一言,也跟了上去:”不知道我不能离蓝灵珠太远啊?怎么了?急火火地把我拉出来,那大摇大摆,不管不顾的样子,要不是我硬拖着你走小路,说不定我们的关系已经被发现了。还从没见过你如此躁郁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我有个问题想不出答案,只好来问你。”随谓的声音比往常低沉。
魔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太阳还是东边出来吗?你居然也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倒是急着想听听了。”
“你会牺牲一个人的安危去救另一个人吗?”随谓不理会魔里的调侃,依旧侧对着他,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这就要看谁更值得救了。”
话音刚落,随谓突然转过身,直视着魔里:”值不值得怎么衡量?都是生命,如何比较?”
魔里见他这个认真的样子,也收敛了笑容道:”我不与你这众生平等的观念争辩。我只知道我从小受的教育是凡事以大局为重,不管面临着什么,分清主次,一切行为都应围绕主要目标,就算对其余次要目标作出牺牲也是可以的。”
随谓移开目光没有说话,似乎一早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相交多年的默契足以让随谓在魔里开口之前就猜到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向着魔里发问,只因这件事会影响到的人太多,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人伤心。
“你还没说你的问题,能把你难成这个鬼样子,我只怕也未必管用。”魔里见随谓这忧思的模样,心念一动,大致已经猜到这件事的不容易。
“我找到日晖了。”随谓声音低落,却字字砸在魔里心头。
“你找到日晖?这是好事啊!等等……也就是说你的烦恼和日晖剑有关?”魔里反应奇快。
“敖启楠,你知道吧?”随谓垂着眼睑,沉沉道。
“知道,好像是云裳的心上人。”
“日晖剑以封印的形式,就附着在他的右肩处。”
“封印?你怎么知道的?”魔里对此似乎有些不可理解。
“今天给他治伤的时候,手拂过他的肩膀,感受到了日晖灵力的回应。”
“你确定没有错,那是日晖的灵力?”
“本来不确定的,想着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所以特定询问了一下敖启楠的病症。”随谓说着低叹了口气,”当我证实了这道封印封住的东西如我所想,便不再怀疑它是日晖的可能性了。”
“哦?敖启楠左肩的封印到底是为了封住什么?”魔里好奇心陡升。
“十头孽龙妖血。”
“什么?你没开玩笑?”魔里声音中明显带着惊诧。
“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魔里知道能让随谓烦愁的事定不容易,只是在随谓说出来之前,他真的没想到会难成这样。
“难怪……如果是那妖血,一般的封印是镇不住的,日晖这样的神剑还有一线希望……我知道你烦在哪儿了。”说完,魔里也深吐了口气。
“知道这有多难了吧?”随谓苦笑了一下。
“不拔封印,找不到圣天翼,阿思死。拔除封印,敖启楠陷入癫狂,与死无异。”
“两个选择,两条路,都是悲伤而残忍,都会叫他们进退两难。”
“他们知道了吗?”
随谓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敖启楠不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他是阿思的救命恩人,将来甚至可能是他们的亲人。任何人面对这个决定都太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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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思走进大堂,东看西瞧,并没找到魔里幻化的那小二。
“阿思公主是在找什么吗?”卓塔立在柜台后,见阿思不停张望,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流连忘返,便笑眯眯地问道。
阿思心下一动,张口接道:”老板有看见随谓吗?”
“随谓?”
“嗯,就是一头白发的那个人。”
“这个?倒是没留意。”说完卓塔提高音调,向大堂里忙碌的人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位白发客人?”
众人停下手中的事,或思索,或低声交谈,但最终都是默默摇头。
阿思心头纳闷,随谓会去哪儿了呢?正在此时,门口一个亲切含笑的声音响起。
“阿思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阿思侧头便看到了那谨胖胖的笑脸,还有他身旁眉目如画的桑炫,冷锋跟在他们身后从门外大步带风地走进来。
“你们回来了。”阿思如同落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悬着的心一下就落了回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火烨呢,没和你在一起吗?”那谨看了看周围,不仅火烨不在,其他人也不在。
“火烨?没看到他。”阿思摇摇头,这才反应过来火烨自从帮忙将敖启楠扶回房间后便不知所踪。
“出什么事了吗?”桑炫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阿思的心事重重,她见到他们后那种有所依靠的欣喜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
阿思重重地点点头,将他们走后,蔓姬和敖启楠的争斗,妖龙血等等事情都说了个一清二楚,除了随谓的隐瞒和离开。她总觉得随谓不愿说的事一定悠关重大,必须谨慎小心,哪怕需要暂时瞒住桑炫他们。
“这么说来他们现在都守在敖启楠那儿?”那谨细密的心思迅速推导结果。
阿思想了想:”应该是……”
“那为什么阿思公主你在这儿?”冷锋随口一问,让阿思整个人一紧。
她稳了稳心神,脑子飞快运转,编了一套说辞:”随谓说诅咒之血他暂时想不出解法,有些烦躁,要出去走走。我有点担心,想跟着他,结果他跑太快,没跟上,就遇到你们回来了。”说完,阿思扫了三人一眼,他们都表现得再平常不过,看来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太在意。
正当阿思松了一口气,她背后传来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唤。
“四公主。”
阿思一回头,就看到珞珈一脸肃色的样子。
“四公主,你快去劝劝吧,二殿下和三公主又吵起来了。”
“又吵?恩人哥哥这个样子,居然还有心思吵架,他们到底又为了什么呀?”阿思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都是亲兄妹,见面却偏偏针尖对麦芒,那也算还好,她这一句话插不进,连架都没办法吵的人才是最尴尬的,劝又不一定劝得住,徒增难堪,不劝,看着自家亲兄妹吵架又心疼。当真是件烦恼的事。
“好像是为了敖启楠上崎山的事,我也只听了大概。”
“那就先去看看吧。”桑炫走到阿思旁边停了一下,眼睛虽然看着珞珈,可阿思却觉得这话仿佛是对她说的。就这么一句话,她就如同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问题总得想办法解决,这客栈里的人若说有谁劝得住她二哥,应该也只有她自己了,想到这里,阿思又充满了信心,脚步轻快地跟上珞珈,甚至走到了索伦前头。
五人一行刚走入敖启楠的院子口,就隐隐听到女声的哭诉。一走进去,果然,云裳眼圈通红地站在院子里,脸上不知是因激动还是愤怒而红霞纷飞。云缺和她面对面地站着,众人从侧边看过去,他的面色倒是很平静,不像是在争执,吵架。
“你偏要在启楠无法使用灵力的时候逼他上崎山,根本就是推他去送死。你就是没有接受他对不对?你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我就会和神族结亲?不,不……启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云裳根本不管谁过来了,语气激动哽咽地一股脑吐出上面这番话。
云缺没有像上次那样反驳回去,他只是用鼻息轻叹了一下:”随你怎么想?总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敖启楠三天之内拿到我要的东西,我说话算话,绝不再干涉你们。”
“二哥……”阿思弱弱地叫了一声,打破了陷入僵局的氛围。
云缺侧头看了她一眼,以及她背后的桑炫等人。
“你们……”阿思见云缺的注意力转过来,又轻声地开口。
“没事。”云缺语气温和也果决,”你先去吃点东西,二哥待会儿来找你。”
“那……你和三姐要不要也吃点什么?我给你们带过来。”阿思单纯地觉得用吃来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也好。
云裳抹了一把眼泪,把头转过去没有说话,云缺看着云裳,也没有回应阿思。
阿思正准备报出几样小吃,再问二人一遍,就听得云裳身后一个豪爽的声音响起。
“要的,要的,麻烦让厨房给我弄点烤肉,打了这么久的架,都快饿得半死了。谢啦,小丫头。”
众人抬眼望去,就看见敖启楠笑容明朗地站在房门口,除了脸色仍然有些泛白,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恢复了。
他不理会阿思错愕的目光,仿佛刚才那番话都是阿思的幻听。敖启楠走到云缺面前,与云裳并肩而立,轻轻握住她的手,看着云缺干脆地说道:”你的条件我答应。”
“启楠。”话音刚落,云裳就秀眉紧拧地抱住了他的臂膀。
敖启楠拍拍她的手背,对她温柔一笑:”没事的。”
然后又转向云缺:”我是认真的,我答应。明天就动身,三天之内,我若把你要的东西带回来,希望你也承认我这个准妹夫的身份。”
云缺看着这个明知他的条件有多苛刻,还能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缓缓吐出四个字:”一言为定。”
敖启楠粲然一笑,对这个结果似乎十分满意,他突然侧过头对着愣呆呆看着他们的阿思道:”小丫头,不是要为我们带吃的吗?怎么还不去?罢了,罢了,我和你一起去吃吧,除了烤肉,还可以吃点海鲜、水果,太多了,怕你也拿不完。就让这见面就吵的两兄妹独自说点贴心话好了,走走走走走。”说完,拉起阿思,又招呼众人跟他一起。
桑炫他们在崎山走了一上午,确实有些疲乏,加上见到兄妹二人刚才的局面,就索性也饮食休息去了。只留下珞珈一人恭敬地站得远远的,随时听候差遣。
二人沉默了一会,云缺作为哥哥,还是退让了一步:”也饿了吧?自己去吃点东西。珞珈也去吧。我还有些事处理。”说完,转身就往厢房方向走。
云裳看着他的背影,嘴唇翕动了一下,还是神色复杂地握握拳忍住了。
“三公主。”珞珈见云裳依旧神色低落,便安慰道,”您知道的,二殿下并非不近人情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可能最近因为四公主的事,心虑神焦,所以脾气大了些,不太愿意多做解释。”
“阿思怎么了?”云裳敏感地提取到珞珈话里的信息,心也不由自主揪紧。
珞珈便将阿思在南岭镇吐血晕倒,在观塘庄性情大变要杀他们的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云裳直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阿思黑化那一段,虽然珞珈说得很简略,但也足以让她的心蒙上厚厚阴影,只要一想到阿思变成另一个人,大开杀戒的画面,她心中失去的害怕便远甚于她得知阿思身染怪病,无法医治之时,一种无法解释的不详之感充盈了她的全身脉络。
珞珈自然不知道云裳心里私密的感受,只怕这三公主担心四公主的病,便说了些从随谓及智长老那儿听来的圣天翼神效,安慰她。云裳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敷衍地点点头,以担忧敖启楠为由匆匆结束了对话,二人也一起朝大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