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的回房,有的继续留在大厅喝茶谈事。阿思靠在门口,等着她二哥买早饭回来,顺便目送着冷锋送黎闲东和石薇出去。虽然刚刚才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而已,但自从在冷锋口中听说了他们的故事,她就觉得这二人很有意思,对他们特别感兴趣,连看他们二人吵架的样子也很有趣。
石薇:“你干嘛不许我去?干嘛要我回靖津城?你是我谁呀?管得了我吗?”
黎闲东:“我是为你好,一个姑娘家,整天打打杀杀,你知不知道晚上的行动有一定的危险?”
石薇:“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呀!凭什么这么刺激的事只能你去?”
“刺激?你脑子进水了吧?算了,我懒得废话,反正我的好心你从来当毒药。”黎闲东转身对冷锋道,“兄弟,先走了,晚上过来。”说完也不看石薇半眼,径直出了门去。
石薇也噼里啪啦地追了出去,她身量轻盈,健步如飞,一踏步,踩着墙壁奔到黎闲东前方,双手大张,拦住了他的去路,本还高傲的神情,看着黎闲东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禁软了下来:“其实,我……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危险,我怕你出事,所以才想跟去的。”说完,用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神直直盯着黎闲东,似要用那情意把他融化掉。
黎闲东看着石薇:“你这又是何苦?放心吧,晚上的行动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他们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石薇:“你刚不还说很危险,现在这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
黎闲东:“刚才在里面听他们聊了这么久,你还没明白?”
“明白什么?”石薇困惑地摇摇头。
“里面那群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用的法术,知道的东西超过一般的修行者太多太多。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类。”
“你可别胡说,我们都认识冷锋三四年了,他除了发色和我们不同外,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呀。”
黎闲东:“我们这三四年有多少时间和他在一起,他甚至都没告诉我们他的家乡在哪里。其实当年和冷锋第一次见面,我就怀疑了,也就只有你才信他是因为修炼才改变了发色。”
石薇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换个人也没什么,可是黎闲东万万不行,她心有不满地大声辩解道:“就算冷锋不是人类又怎样?你管他是魔是妖,朋友贵在交心,只要他不为祸人界,不作恶事,他就一直会是我们的好朋友,你的好兄弟。”
黎闲东笑笑,对她突然的变化,有些习惯性的无奈:“我知道,我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或他对我隐藏了什么而要放弃真心的朋友。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他们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一个人能照顾自己,你就别再跟着我了。等八爪金鳞兽这事结束,你就回靖津城吧。这次,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再耽误你。”说完,黎闲东绕开石薇,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只剩下出人意料的,既没有吵,也没有回嘴的石薇一人傻站在原地,眼睛已像蓄满水的闸门,伤心委屈的泪水随时准备冲垮所有的骄傲与自尊,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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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夜晚,在这极西之地,除了更加冷清之外,与人间其它地方也没什么不同,无星,无月,乌云在空中铺得如同打翻入水的墨汁,将这清亮搅得乱七八糟,暗黑难明。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阿思也算见识到了。
“今天十五了,再有二十来天就是腊八节。”阿思关上窗,远离这盯久了有些瘆人的夜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坐回桌前,“可惜,腊八节只有人界才过,他们是不会搭理的。看来只能在路上颠簸着过节了,真想念罗叔做的腊八粥,唉!”
“小丫头,叹什么气?”就在阿思趴在桌上长吁短叹时,魔里的声音适时响起。一道紫光从阿思眼前闪了几闪,魔里的魂体便英俊潇洒地出现在她旁边的凳子上。
阿思任他出场姿势有多帅,也不看他半眼,只是把头搭在桌子上,懒懒道:“无聊啊。天天都像被软禁了一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叹气能干嘛?”
“他们又出去追捕八爪兽了?”
“对呀,连我二哥都在外屋顶全身心注意着他们的信号弹,好随时过去支援。”阿思指指屋顶。
魔里起身,踩着凳子一转,便坐到了阿思趴着的桌子上。他翘着二郎腿,用食指推着阿思额头,将她和桌子分离开,然后双手交叉,横抱胸前,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你可以找我聊。”
阿思看看他:“魔里大爷、大叔、大哥,不是你让我没事别找你吗?你说你要恢复元气,不想耗这个神搭理我的,是不是?我怎么敢随便打扰你?”
“最近元气恢复得不错,我可以挤点时间和你聊聊,开导开导你。”
“真的?”阿思眼睛一亮,半信半疑地问道,随之搬起凳子准备往旁边挪。
“去哪儿?”魔里一脚踏住她的凳子横木,面露愠色,“我要和你聊天,你还敢说不?”
“没有啊!”阿思急忙解释道,“那不是要聊天?这样仰着头看你太压抑了,我想搬到你对面坐,你继续保持你的位置,不用管我。”
魔里脸色好转,却仍然踩着阿思的凳子不松脚:“不用搬,我这个角度看你倒是挺合适。”
阿思一听,无可奈何地放下凳子,心里抱怨怎么摊上这个先祖,嘴上却只得忍气吞声地应承道:“好吧。”
她认为魔里见多识广,没准清楚八爪金鳞兽的事,正想着不如和他聊聊这个。
却听得魔里突然问道:“今天早上站在院子里拌嘴的男女,是不是就是冷锋上次说的那两人?”
阿思听着这模棱两可的问题,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哪两个人?你修炼元气倒还有空来听冷锋和我的对话?”
“我不是死了,在你周围发出的一切声响我都听得到,你要不把我藏在锦囊里,我还能看到。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说的是那两个猎妖师。”魔里有些不耐烦,最后一句声音明显高了不少。
“猎妖师?哦,对呀,就是他们俩,黎闲东和石薇。怎么?这世上除了幽谷还有你感兴趣的事情?”
“谈不上兴趣,只是觉得他们俩像冤家。”魔里也不看阿思,淡淡地说道。
“你也这么认为是不是?我也觉得那两人实在很特别,明明很熟,却跟上辈子结了愁一样,见面就掐。”阿思想起来,就忍不住笑,“也不知道黎闲东怎么想的,这么好个姑娘,长得漂亮,性格直爽,还对他死心塌地,他竟然能多番拒绝?要是有个这样的姑娘如此待我哥,我一定认她做我嫂子。唉!也许感情的事真的难说吧,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没有缘分啊。”
魔里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也许流水并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自己心里有落花。”
“会吗?还有这种情况?”阿思不可置信,“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
“有的时候,你觉得你喜欢的,只是你觉得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喜欢,反而你不屑一顾的,正是你心头不自知的珍爱。你没有经历过,不懂很正常。”
阿思听着魔里复杂的理论,似懂非懂地托着腮问道:“难道你经历过?”
魔里瞟了她一眼,不屑道:“我见过的悲欢离合比你这辈子发问的次数还要多得多。”
“用得着这样吗?”阿思上眼睑瞬间下耷,“我年纪小,经历的东西少,问题多一点很正常嘛。你是魔里诶,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从认知上我们就有着天上到地底的差别,不让我向你发问,我们还怎么聊天?”阿思对魔里的讽语辩解道。
魔里用手指敲敲阿思的头:“我发现你最近跟我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阿思立马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解释道:“哪有?我对你的敬仰与崇拜就跟我的问题一样从来不会断绝。”
魔里一下就笑了:“就你嘴利。”
阿思见魔里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起来:“那我们现在可不可以聊点八爪金鳞兽的事?”
魔里话锋陡转:“没,兴,趣。”说完便化光消失,徒留没有反应过来的阿思在原地。
“不是要聊天吗?跑出来就问了一句黎闲东和石薇又走了,翻脸也太快了点。什么聊天?下次绝不信了。”阿思悻悻地把自己挪到床边,翻身躺了上去,只得继续她一路以来匪夷所思的睡觉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