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缺:“什么更夫?你把昨天晚上看到的完完整整说一遍。”
“是,二殿下。昨晚我和那谨听到惨叫声,便立刻跑了过去。一到源柳花铺,就看到一个更夫嘴上哆哆嗦嗦喊着‘有妖怪’,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然后我们才看到了那俩师兄弟。”
“哦……没错,是有个更夫。当时我们没在意,以为是打更的遇见八爪兽真身被吓坏了,现在细想想,他极有可能就是八爪兽的寄宿对象,所以那畜生才能消失得那么快。”那谨补充道。
随谓:“这种可能性说得通,八爪兽附于更夫身上,昼伏夜出,在庄内寻找它的目标,碰到有灵力修为之人或法宝,便现出真身吞食他们,逃走时又重回更夫体内。所以我才感觉不到它的气场。”
火烨激动上涌:“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查出那个更夫的下落,然后把八爪兽从他身上逼出来。”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粗略打探过全庄的情况,西街的两个更夫,一个前几天就回乡探亲去了,另一个名为刘利,就住在如归客栈背后的巷子里。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看看。”随谓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地瞟瞟火烨,似在向火烨刚才的轻视示威。
冷锋:“黎闲东他们就住在如归客栈。可以叫上他们一起帮忙。”
“那就是你们又都出去了,我和我二哥在这里待着等你们吗?”就在众人来不及休息,又要出门时,却听得阿思犹犹豫豫地问道。
“不然呢?你想做什么?”云缺听出来她的意图,语气上也加重了几分。
“没,没有啊。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阿思心虚地回道。
“在你的身体恢复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乖乖地在我身边待着。”云缺一字一句打破了阿思所有幻想。
阿思只得悻悻地回道:“好吧。”
火烨经过她边上拍拍她的肩:“这次又不是去玩,你就别跟了。等会儿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你说的啊!可别骗我。”阿思冲着火烨的背影喊道。
“放心好了。”随谓出去时也插了一句,“我们一人给你带一样,保管把你喂成猪。”说着,也带着他一贯拽拽的笑意消失在阿思视线中。
一行人直奔如归客栈,冷锋去叫来了正在吃饭的黎闲东,自然也少不了一直黏在黎闲东身后的石薇。大家都在随谓的领路下,来到了刘利的住处前。
黎闲东、石薇守住后门,火烨、冷锋从东墙入,那谨、珞珈从西墙入。安排好后,随谓和桑炫站在正门前,将门轻轻一压,门栓便碎成了渣滓。随谓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粗布麻衣,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正端着一个装满豆子的簸箕。男子见两个装束奇特的人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家,不禁惊得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刘利?”随谓劈头盖脸地问道。
中年汉子回过神来:“你们是?俺记得俺明明锁门了。”汉子说着向正门张望去。
随谓向四周吹了声长口哨,守在三方的六人得到信号,前后脚地跳进了院子。
“就是这个更夫。”珞珈一落地,看清男子样貌便肯定地说道。
“布阵。”桑炫不给那人反应机会,手指一挥,一道蓝色灵力像绳子般缠上了刘利的腰。
与此同时,其余几人也分别催动灵力,从各个方位祭出灵力索,将刘利绑得结结实实。
刘利还没从院子里突然跳出八个来历不明者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得到了这样的待遇,心中又惊又骇,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俺没钱,俺只是个穷打更的。你们要……要钱的话,俺可以指给你们哪些人有钱。放过俺吧,救命啊!”
“话比火烨都多。”冷锋收紧灵力索,揉了揉不堪其扰的耳朵。
“什么叫话比我多,他喊的都是不着调的废话,我的话那可都是蕴含丰富人生智慧的金玉良言。”
“加力困紧他,我马上用咒把八爪兽从他身上逼出来。”随谓说着,双手结掌,手势变换,一道白光分化,沿着七条灵力索,逐渐在刘利周围形成了一个光罩,将他整个裹入了里面。接着便是刘利声嘶力竭的痛苦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不会出什么事吧?”石薇听着这瘆人的惨叫声,只觉十分揪心。
“放心。我们做了隔音处理,这个院子里发出的任何声音,别人都听不到。”火烨斩钉截铁地承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刘利这个人出事,你听他叫得多惨。”
随谓手上力道一紧,刘利又是一声惨叫:“将宿主与人体剥离,痛苦是必不可免的,我们这也是为了他好。”
石薇虽心里不忍,但一想到他身上附着的是作恶多端的八爪金鳞兽,便咬咬牙硬起了心肠,只是再也不敢看刘利那痛苦的表情半眼。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刘利已经从喊叫变得只有力气呻吟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俺没钱……放过俺吧……”
“不对劲啊。王子。”那谨看着刘利那已经卡白的脸色,“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施力,经过这么久,就算两头妖兽都给逼出来了。这刘利身上却一点八爪兽要现身的样子都没有。”
桑炫心里也一直觉得奇怪:“随谓,如果八爪兽在他身上,就算没剥离,也早该现出真身了,若我们猜测有误,怕不能再继续,否则他一凡人之躯会有生命危险。”
随谓看了看刘利那筋疲力尽的脸,沉吟了须臾,随即不甘心地收回了他的剥离咒,其余人也跟着撤回了灵力索。刘利一下子便瘫软倒在地。
众人依旧围着他站着,或思索,或等待,或面面相觑,氛围陷入了一片尴尬之中。倒是那谨见惯了各种场面,知道他们这次如此兴师动众还拿不到证据,从明面上看是有些理亏,便急忙打了个圆场。
“那个,哥们儿,不好意思。我们以为你被妖邪附体,得罪了。”那谨面带笑容,上前一拱手赔礼道歉道。
“妖邪?俺一本本分分的更夫,怎么会和妖邪有关系?你们……你们私闯民宅,二话不说地折磨俺,就为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理由,你们是不是有病啊……”刘利虽受了痛苦,耗尽力气,但骂起他们来,中气仍然很足。
众人灰头土脸地边道歉边从刘利家退出来,关好他那已经被他们弄成了残废的大门,伴着刘利的高喊声“俺要去官府告你们,混蛋”,迅速消失在了巷口。
“靠,什么情况?”火烨骂骂咧咧了一句。
“这不摆明了,八爪兽没有附在刘利身上吗?”珞珈呛声道。
“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和我抬杠。”火烨瞟了一眼珞珈道。
冷锋:“我真服了你们,有这个力气不如想想八爪兽在哪儿?”
黎闲东:“这么强的灵力加上随谓的剥离咒,都没能让它现身,莫非我们找错人了?八爪兽的寄宿对象不是刘利?”
随谓:“模样对得上,出没时间和地点也吻合,找错的概率太低。你说呢?桑炫。”
“只有等晚上八爪兽现身,再探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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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思又经过一轮莫名其妙,不知时日的昏睡走出房门时,晨光已经将这个清雅的院落铺得暖洋洋的。几乎所有人都坐落在大厅,还有她从未见过的一男一女,每个人的脸色一如昨天早上般沉重,恐怕昨夜又是扑了空,阿思心中揣测着,然后便看见冷锋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桑炫直入正题。
“禀王子,那个刘利说他这两晚上什么都没看见,一切正常,就除了遇到我们几个。”冷锋自觉地把”几个”后面那词隐了去。
那谨:“还以为刘利会拿笤帚把你赶出门,没想到他还跟你说话了。”
冷锋笑笑:“最初是不愿意,后来听说是为了庄上的人命案子,才开了口,那真是越来越热情。临走时,还送了礼物呢。”
“噢?那得拿出来我们看看。”火烨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两块砖头,从门里扔出来的,太重,就没捡回来了。你若想要,可以去看看,应该还在他门口。另外附送一句口号,‘再来,小心我打死你’!”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珞珈:“看来刘利是从心底恨死我们了。”
火烨:“我唯一一次同意你的观点。莫名其妙受了这些苦,拿刀招呼冷锋都算客气了。”
阿思听得云里雾里,上前悄悄问了珞珈才知道,昨晚和前晚一样,搜寻范围太大,晚到了半步,八爪兽的鳞片都没捡到半片,反倒在西街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又在西街?东南北三条街它不去,干嘛天天在西街徘徊啊?”阿思焦心地皱起了眉头,一想起几条巷子之隔的地方每晚死人,她心里就起毛。
“对啊!它干嘛天天在西街徘徊?”本来大家都在为没有线索而苦思,随谓在听到阿思说的话后,突然自己问了自己这个问题,接着看着桑炫他们笑了笑,似乎想通了什么。
“除非……”桑炫接过话,“它的目标就在西街。”
“聪明。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随谓面露得意之色。
珞珈:“那怎么就不能是,八爪兽每次都从西街出发,去其它地方找它的目标呢?也许以上只是巧合。”
“在接近目标之前,八爪兽根本犯不着暴露真身。”云缺仔细地分析道,“它以我们所不知的方式,在大规模搜捕下藏了四天,可见它藏身手段之高明,亮出真身仅仅只是为了吃人夺宝,聚集灵力吗?跟八爪兽大费周章,想要得到的东西相比,这样的打草惊蛇未免是个亏本买卖,只能给自己找麻烦,所以现在我很倾向八爪兽是寄宿在什么人的身上,它用到这里的头两天大致摸清了目标的所在范围,从第三天起,便采取行动。八爪兽曝出真身,一有可能是在感应目标更确切的位置,二有可能是它已找到目标,但它寄宿的身体没办法取得目标,必须剥离开来。毕竟凡人之躯能做的事有限。三则是八爪兽利用凡人之躯去获取目标时,可疑的行为被修行者撞见了,为了不暴露自己寄宿的真容,只得现出真身杀了他们灭口。不管哪一个原因,可以想见八爪兽的目标确实就在西街,虽然我们对它的围剿总是慢半步,每次都被它跑了,但以我们的速度和反应,它也一定没取到它要的东西。两次失利足以让八爪兽越发急躁,只要今晚我们集中人马,守住西街,就有很大的机会查清它的目标,甚至将它一举擒获。”
“棋逢对手,好多年没体验过了。”随谓看看云缺,又看看桑炫,笑意从脸上荡漾开来,“一下子就给我送来俩,啧啧,感觉太美了。”说完,他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黯然起来。
火烨看着他那莫名其妙的神情,对身边的那谨道:“他又在说什么?”
那谨笑笑:“夸王子他们聪明。”
“这小子就爱打哑谜,说话从来说半截,夸个人也要别人猜。”火烨嘟囔了一句。
随谓从自己的情绪中回味过来,抛开跟那个人相关的一切,他的身心还是愉快的多,恨不得马上就逮住八爪兽:“今晚咱们就给它来个守株待兔,只是还得麻烦黎闲东,在修行者间放个假消息,让他们远离西街,免得来碍事。”
“好,没问题,放心交给我。”黎闲东拍胸脯保证。
随谓:“那就这样,大家先各自休息一下,戌时一刻此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