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地洞里的事?”桑炫和云缺各骑一棕一黑两匹骏马,徐徐跟在马车后面。二人长发如瀑,随着衣袂在暖阳初升的风里轻扬,熠熠如宝石生辉,洒洒若柳絮飘零,美同画境,足以让初见之人以为天神降世,折服跪拜。
“瞒不过你。”云缺从出神中恢复过来看着桑炫道,“只是在想那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连随谓也给不了线索。他在暗,我们在明,这样三番四次地出现,也不知是敌是友?”
“我倒觉得地洞里是不是梦中人帮了阿思还很难说。”
“何出此言?”
“阿思的话里有漏洞,她很可能对我们说了谎。”
“急于去为那丫头担心了,倒没注意。”云缺直到现在想起她冒冒然的大胆行为,仍觉得郁结气恼。
“她告诉我们她一到存放皇极的石洞外,守兵就莫名其妙全倒下了。那她又是何时从同一群守兵嘴里听到格杀令的事?”
云缺闻言,目光游离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的确,她是这样说的。前后矛盾,格杀令她应该没有撒谎的必要,那就是守卫倒下的过程,这中间有个被她漏掉的时间差,她隐瞒了部分真相,不想让我们知道。”
“能让阿思对你撒谎,那被隐瞒的部分一定不容小觑。”
“依你之见,有可能是什么?梦中人真实身份的线索?另有高人相助?其它法宝?还是妖族出了内奸?”
“可能性太多,难说。整个现场干净利落,除了焦痕,其余线索全无。可见不管是什么可能性,这股帮了阿思的力量都很强。如果帮阿思的是异族修行者,且别有用心,那么他将会是个大麻烦。”
“看来得多留心阿思周遭了。”云缺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便埋下头若有所思起来。
“王子。”就在云缺焦心阿思时,那谨骑马奔至桑炫面前低声唤了一句,便适时住了口。他的胳膊上停了一只众人从没见过的云鹰,羽色是稀罕的花白色,体型优美健硕,目露精光,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桑炫会意地勒马快行了数步,和那谨停到一个别人没注意到的角落里。
“怎么样?”
“禀王子,据族里来报,大王子从前段时间的调兵遣将,蠢蠢欲动,突然一下子,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对下毫无任何行动或指示,每天只是处理一些魔王陛下交代的公务而已。”
“大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桑炫面色凝重地沉吟道。
“大王子会不会察觉了我们的人在监视他,他便收敛下来,演一段时间的戏给我们看。”
“我们才刚踏出魔界,大哥就开始使绊,以他好大喜功的性格,一旦想到要对付我,他根本不可能沉得住气。最开始的调兵遣将就是证明,只是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他停止了行动。如果他的波澜不惊真的是在演戏麻痹我,那么他何时有了这样的城府?能够为达目标,克制自己。那谨。”
“在。”
“传信族里,仍旧密切监视大哥的举动,绝不能放松。他的情况由半月一报改为七天一报。”
“是,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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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虽日夜兼程,甚少休息,但顾忌阿思身体经不起剧烈颠簸,速度上便有所控制,因此行了将近二十天,才远远望见一座城楼,古朴厚重,正中央挂一块牌匾,上有观塘庄三个朱红大字,许是年代久远,已是褪色不少,隐隐泛黄。
珞珈:“这都能看到‘观塘庄’三个字了,最多再走一里地,就到了。”
“奇了怪了。这大半个月来,稳当得有些匪夷所思啊,路上连根妖毛都没看到。不明白妖族怎么打算的。”火烨抓了抓头发道。
珞珈:“也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火烨不在乎地说完,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冷锋先进庄安排得怎么样了?好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要么睡树上,要么睡地上,那才真是腰酸背痛。”说着火烨往车里瞟了一眼,阿思独自歪头靠在马车壁上,睡得口水横流还不自知,心中不禁好笑,便用手背拍了珞珈一下。
“诶,你说阿思的口水会不会从下巴滴下来?”
珞珈闻言下意识地回头往马车里看了一眼,阿思那睡相确实绝了,他心里有些乐,忍不住嘴角往上扬了扬,但又立即反应过来,这可不太应该,随即一板正经地训责火烨道:“你无不无聊?”
火烨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因为太无聊,才和你打赌。”
“边上去。别妨碍我驾车。”
“玩玩嘛,你随便说一个会或不会就可以了。这样,谁输了谁待会儿请吃饭行了吧?”
“没兴趣。”
......
时间在打打闹闹中总是愈发的快,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城墙下。火烨见目标近在眼前,早已耐不住这慢悠悠的车速,跳下车来,兴奋地往庄里冲去,没跑两步便见前方冷锋火急火燎地往回奔来。
“唉,怎么样了?咱们住哪儿呀?”火烨正准备拍拍冷锋肩膀问他。却没想到冷锋根本没工夫搭理他,步伐一闪,径直朝桑炫而去,害得他扑了个空,差点撞到城墙上。
冷锋快步奔至桑炫面前,单膝跪地道:“王子,属下无能,走遍了庄上所有客栈,也没能找到空房间。”
还没等桑炫说话,火烨在那厢已经跳起来了:“什么?这样一个边陲之地还能出现这种奇观?平时我不住,它清静得跟坟墓一样,今天我好不容易想歇个脚,全庄满客,这他娘不是逗我吗?”
“起来吧,此事不怪你。”桑炫平静地说道。
“谢王子。”
云缺勒马停在桑炫旁边:“观塘庄此地,我也听说过,占地并不算小,少说也有二三十座客栈,且此地地处荒芜边境,向来只有些许商队和修行之人路过住宿,这客满得恐怕有蹊跷。”
那谨也上前对冷锋道:“你可查探清楚?”
“我确是挨家问过,都住满了。”
那谨闻言正想请愿去搜寻有无废弃空屋,拾掇拾掇想来也能将就,却听得桑炫淡淡道:“去西街庭院。”
那谨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定了定神,确定桑炫说的确实是西街庭院后,才开口道:“王子,这……可以吗?”说着他看了看冷锋,冷锋一向淡定的脸上也有丝丝惊讶。就连在旁边抱怨个不停的火烨听到这四个字也安静了下来,仿佛呆住了。
“王子,我没听错吧,那可是……”火烨话还未说完便被桑炫打断。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既然现在有需要,就该利用。那谨和冷锋先行,简单地收拾一下,我们随后就到。”
那谨听着桑炫那异常平静的语气,知道这是桑炫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只恭敬地鞠了一躬,说了声“是”,带着冷锋朝西街而去。
云缺他们也从几人的对话听出来这座西街庭院像是有故事,但见火烨他们又似乎有些忌惮的样子,料想应该是难以启齿言说的故事,便闭口不问,默默地随着桑炫前行。
众人走了大约七柱香时间,窜了十几条巷子才来到一座地处幽静,简洁雅致的院落。只见青石砖灰翎瓦,红松实木柱梁,小院朴素异常,进门便是一块偌大的草坪,中间石板小径曲折,左边围墙下立有几排木架,上面缠满了灰灰褐褐的藤条,似是葡萄,只是枯死了太久,已分辨不太清楚。右边围墙前用木块石板并排搭建了三层梯阶平台,足达成人胸口高,每一层上都放满了瓷艺花盆,外表与边缘无一幸免地黑灰满布,已看不清图样,而花盆中隐约还有些干枯得发烂的植物,不知是何花卉,但可以想来房子的主人是个喜欢园艺的闲情之人。
“很别致的院落,你的?”云缺四下望了一圈,对桑炫说道。
桑炫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淡淡道:“算是。”
此时那谨和冷锋也迎了出来:“王子,不好在外任用法术,所以属下向族中招了些帮手来,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打扫妥当,请稍候片刻。”
“那这里交给你负责,冷锋和我一起到庄上看看。一起来吗?”最后一句话,桑炫侧身问的是云缺。
“不了。”云缺看了一眼马车,眼里似有担忧之色,”阿思自从上次吐血以后,嗜睡非常,我还是留下来看着她才放心,让珞珈随你们去吧。”
“那好吧。”
“等一下。”火烨从旁边窜了出来,一脸兴奋样,”王子,我可不可以也去?”
桑炫用威而不怒的眼神看了一眼火烨:“在南岭闹得还不够?你在这里协助那谨清理宅院。要再敢胡闹,就直接回魔界。”
火烨本再想着争取争取,一听说可能要被赶回去这么严重,只好悻悻道:“是。”
“从这里回魔界,到挺方便的,是吗?”跟随桑炫出去的冷锋经过火烨身边忍不住笑他道,气得火烨直想掐死他。
看着桑炫他们背影消失不见,火烨终于死心地回过头来看了看这座久无人烟的院落,只觉崩溃:“我这拿刀的手是拿扫把的吗?”刚牢骚了一句,却听那谨的声音在内堂响起。
“你要再不进来,就等着打包回魔界吧!”
“来了来了。”火烨连忙不迭地冲进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