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大军出发。阿思坐在冥界的最高点,也就是那突出来的平整悬崖上,默默地看着凰图崖的方向发呆。
“担心他们啊?”随谓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背后,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战争真的很危险。”阿思承认道。
“你二哥和桑炫加在一起哪里用得着我们操心?对了,说起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说。”
“这几天我看你二哥指挥军队井井有条的样子,像个熟手,他一直和军队联系紧密吗?”
阿思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很少回来,只是听他们说,我们家族的传统里,最重的兵权一定是在继承人手里的。至于二哥有没有处理过军队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也许父亲会交给他部分相关事务,又或者大哥偶尔也会请他帮忙吧。”
“这样吗?”随谓思考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阿思的锦囊,”自从我们离开黑暗之渊后,魔里就再也没有现身过是吗?”
“嗯。”阿思点点头,脸上也有些担心。
随谓叹了口气:”让我和他说两句。”
阿思会意地将香囊举高了些。
“魔里。我有要事找你谈,很重要,你出来听听吧。”
说完,两个人盯着香囊,默契地静静等待着。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一团紫光从香囊中浸出来,渐渐成了人形。
“找我什么事?”魔里也是不客气地坐在了二人坐的石板上。
“你们冥族到底怎么定继承人?”随谓见他气色还好,也不绕圈圈,直上正题。
“自然是立长,上亿年流传下来的规矩。”魔里瞄了周围一眼,干脆躺倒在石板上欣赏起风景来。头上白花丛丛,偶尔还会掉落到脸上,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随谓见他还有心情看景,想来已经自我调节得不错,多年了解,知道他并非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随谓在语气上便也放轻松了不少:”那你们这劳什子继承人有什么特权吗?”
“特权?嗯,我想想……好像除了能做冥王也没有么用,说起来责任比权利更重,确实不是什么好活。”
“认真回答。”随谓一头黑线。
阿思一看这两人怕是又要斗嘴了,连忙站起来,蹲到一旁拾捡白花去了。大哥的伤势在好转,一天之中已经能够短暂地苏醒一会儿,上次弄了这些白花给他做了糕点,还不错,他很喜欢,这次可以再收集一些。虽然大哥苏醒过来,并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让他们无从报仇,但对阿思而言,自己的哥哥能好起来,已经是莫大的感激,报仇什么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也不是她做得了的,以前不行,现在大家知道她是圣天翼后更不行了,她敬爱的父亲下了令,为了不刺激圣天翼的力量觉醒,她半径五米之内不许任何人使用灵术,连她的住房都搬到了远离大家的高处,虽然寂静冷清,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远远看到桑炫的房间,她曾在每天夜里,默默偷看那房间的灯光,即使从今晚起再也不会有灯光在那里出现,她应该还是会看两眼才能安然入睡吧,桑炫离开,阿思心有失落,但一想到他是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和心愿,阿思又会觉得欣慰。想着这点,再看看旁边这两个冤家,她又开心地拾起花来。阿思吹起口哨,愉悦的音调意味着她并不想加入二人的争辩,或者说她只想在一旁以凑热闹的心态,默默看二人争辩。
“这怎么不叫好好回答了?”果然魔里嘴上回击了过来,”要说特权是真想不出来,唯一的就是兵权在手,有资格使用冥王权杖的法力。你到底想问什么?”
随谓少见地不计较,而是略一沉思,又发问道:”阿思说冥族兵权最大的一块是在王位继承人手中,这是真的?”
“对,为了确保继承人登上大位之时,地位稳固,政务娴熟,在继承人年岁过了三万之时,就会让他逐渐接手族中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当然继承人和在位的王是同掌,一人一半兵符,至于王要干涉多少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有的事必亲躬,非要等到轮回那刻,才会将控制权完全交托下来,有的可能洒脱自在些,早早就开始悠闲享清福,每一代王的想法都不同,不过倒是一直都这样过来的。”
“奇怪了,你们也还真能放心,就不怕继位者等不了,掌握军队叛乱吗?”
“你忘了冥王权杖?”魔里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随谓一拍脑门:”居然把这事忘了。看来这两天休息不够,脑袋也不好使了。”
“休息不够?你成天到底在瞎想什么?这么耗神费力。”
“重要的事。”随谓白了他一眼。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冥王权杖,随……谓就懂了。我还没明白呢,为什么有冥王权杖就不怕叛乱?”阿思站在旁边,一头雾水,”怕不怕继承人起兵叛乱”,”不怕,有冥王权杖”,”对”,这都什么逻辑关系的对话,不知情的人一辈子都别想懂。
“笨丫头。作为冥族人连这都不知道,你当我们祖上都傻啊?他们定下继承人掌兵的规矩,难道会不考虑到其中的威胁吗?然而事实证明,族中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也甚少内乱,就是靠着冥王权杖。军队再强也强不过灵术,这点是肯定的。继承人若真敢篡位,就会失去冥王权杖,没有权杖,算什么冥王,族人可会服?再者用不了冥王权杖,就意味着从此和高阶灵术绝缘,那只权杖的威力可不容小觑,仅次于皇极杵天杖了。亏本买卖谁做?”
“嗯嗯。”阿思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突然又回过味来,”可你说的这些仍然没解答我的疑问啊?”她看着魔里一脸认真。
“慌什么?这不正在说吗?”
“冥王权杖的灵力必须由在位之王,心甘情愿以咒语为下任冥王加持,才能为下任冥王所用。否则那权杖就跟普通木头没有区别。”
“原来如此。”阿思恍然大悟,”想要坐上王位,就得乖乖听话咯。”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看来做冥神还是好一些的嘛,听起来好像不用如此受制于人。”
“我该说你是有抗争精神呢?还是太叛逆?”魔里对于她的这番言论,一时也接不上话,只得如此无奈道。
“冥神有什么好的,要我说,这两个位置都不好,还是自由自在,四处浪迹比较称心。”随谓突然开口,”好了,好了,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这点打住,别再提什么冥神,这么没谱的话题,每次说个什么正事,都被你们搅乱思路。”
“你继续喽。”阿思吐吐舌头,乖乖地又退到了一边。
“还想问什么?”魔里打了打呵欠,”这大早上的,我可还没睡醒,抓紧。”
“除了王位继承人拥有最大的兵权之外,其余王族会沾染军务吗?”
“嗯?你今天怎么对我族中内务这么感兴趣?这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事?难怪会破天荒地来问我,内务……”魔里调笑着摇摇头,”不在你的知识范围内。”
“少跟我闹,快点说。”随谓一拳给魔里搥过去。
“说说说……关于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刚才,如何确保族中安宁的事上。祖训有云,除长子,其余王室子孙,不得接触军务。不要我再解释了吧?”魔里抬头,漫不经心地看向随谓,只见他一脸深沉,正准备问他抽什么风,随谓却先自言自语地开了口。
“太快了,这不合理。”
“什么太快了,不合理?”魔里疑惑道,阿思也被这没头没脑的结论给吸引了过来。
“你们不觉得云杕一出事,云缺就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接过他手里的兵权,并依然有条有理,一切如初很奇怪吗?他莫非一早就在关注你大哥手上的所有事项?而且这次说到底只是魔族的内乱,我总觉得云缺有点过于上心地帮桑炫。一切都不太对劲。”
“你这太敏感了吧,也许我二哥能干啊。虽然祖训如此,但是兄弟情深,做弟弟的心疼哥哥太累,私下里主动帮他分担一些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嘛,所以二哥才会比较了解军务吧。”
“会这么简单?”随谓似乎并不赞同阿思天真的看法,阿思不知道随谓对云缺有过的怀疑,自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在她心里正直善良的二哥,还欲再解释两句。随谓却转向了魔里。
“你怎么了?”
魔里似乎在发呆,被随谓这么一问,立刻回过神来:”没什么,觉没睡好,犯困。”
“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吗?”
“听到了,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就去找找相关线索。”
“魔里,你也怀疑二哥吗?”阿思低声感慨道。
“随谓钻牛角尖,你不让他搞清楚事实真相,他不会死心的。”
阿思想了想,似乎下了大决心道:”也好,找不到东西反而能证明二哥是清白的。”
“那就走吧。”三人向山下走去,身后白花霎时被微风吹落一串,犹如命运齿轮转动,而摩擦落下的细碎屑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