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姬房间的门一打开,温雅从里面迎面而来,阿思心头一紧,脸上还是对她报了一个微笑。
温雅一怔,而后也是淡淡一笑回之,便退去了门外。
索伦,魔里和阿思进到房间,其余人都在房外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扇斜对着的紧闭木门,中间来来回回焦急等待的人。温雅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竟产生了一丝苍凉之感。残阳如血,世情如水,聚散难断,这次相见后,下次更不知是何时。
阿思手腕上的伤口被索伦一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阿思想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索伦臂弯里。
“别急着起来,你刚刚才流了这么多血。”索伦将嘴唇灰白的阿思扶到椅子上坐下。
阿思摇了摇意识有些不清的脑袋,看着魔里运起灵力将她的血导遍蔓姬全身。
“怎么样?蔓姬不会有事了吧?”阿思虚弱地问道。
魔里摸了摸蔓姬的手腕,脉象依旧微弱无力,只是稍稍平稳了些:”现在来看,是有些许好转,不过最终结果,得等到明天早上才知道。我再替她舒缓一下体内的灵压。”说完,又专心致志向着蔓姬输入起灵力来。
“谢谢你们,为救蔓姬如此尽心尽力。有什么我妖族能做的,尽管开口。”
“不用。”阿思说两个字,喘口气,”也怪我打伤她的,况且你不是把皇极杵天杖借给我了吗?就算扯平了。”
“把皇极借出来也不仅是为了你,她再次出现于我族也是一大祸事。所以我是为了自己,不算还了你人情。”
“不至于如此吧?”阿思进退不得。
“我索伦从不欠人情。”索伦神情肃然,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如果你现在想不到要什么,等你想到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不伤及妖族利益,你的任何要求,我都竭力替你办到。这是我索伦的承诺。”
阿思看着索伦那认真样,也不知该如何推辞,本来心里就为把人伤成这样内疚,虽然索伦黑白分明,还执意要还人情,可对阿思而言,坦然接受着实不容易,只得苦笑道:”我就付出了一点自己的血,就能得到妖王这样的承诺,未免赚了大便宜。”
索伦云淡风轻地笑笑:”你救了妖族王后,这么大的人情还担不起我一个承诺吗?”
“王后?”阿思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打算回去就和她成婚。”
“你……你不娶我姐了吗?”
索伦温柔一笑:”本来就是因为不单纯的动机才想娶她的,就像你们姐妹问我,那是爱吗?以前我可能无法回答,现在我懂了,那不是爱。我也明白了云裳的话,蔓姬就是我的那颗赤子之心。我从前没有珍惜,直到她为我挡下那一鞭,我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所以我想通了,大业虽然重要,但她更重要。”
阿思啪啪啪啪地拼命鼓掌,攒劲鼓完了才觉得累得要死,可她心里高兴得要命:”你终于清醒了,恭喜你找回了自己的真心。婚礼记得送请柬给我们啊。”
“当然,你可是我们的大媒人。”
阿思听完这句话,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凉,他们是因为黑化的自己那一鞭才走到一起,这家伙对于自己打伤了他的未来王后,不会是要记一辈子吧。他现在说得好好的,什么欠着人情,没准转身就把我列入黑名单了,索伦可是出了名的善变啊。阿思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对于他欠的人情,听过就忘了吧。
待到三人安顿好蔓姬,从房间里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温雅心领神会地回到屋内,继续照顾蔓姬。
魔里朝着众人点点头,示意问题不大。
正当大家缓了口气,斜对面的门也打开了。随谓神色复杂地站在门口,脸上竟看不出一点寻到圣天翼的欣喜。
“怎么样?”要说最心急的自然是云缺了。当他得知随谓已经拿到苍素,开始解自己的封印,就一直坐立不安。
随谓眉中竟隐含郁色,他看了看众人,眼光在阿思身上落得尤其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自己看吧。”说完,随谓眼睛逐渐发亮变白,全身也跟着透出数束白光,进而变回《世真元史》的模样,落到了云缺手上。
“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索伦有些诧异随谓的身份。
“对,他就是《世真元史》。”魔里立刻把答案抛给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云缺握着书,犹如握着千斤重担,他看了一眼大家,便踏入了房里,大家也都跟了进去。
房间里沉默无声,只有《世真元史》的微光在闪烁,忽明忽暗,就像人的呼吸,提醒着大家,这是随谓的生命。
云缺端着书静默了一会儿,终于紧了紧眉目,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轻轻翻开了书封。只见页面上密密麻麻地不断跳动着各种字符,有关于妖兽的,有关于阵法的,有人物传记,还有地理常识,包罗万象,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圣天翼的信息是绝密,应该单独刻在最后几页。”魔里提醒道。
云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书反过来,从封底开始,一页一页地倒着翻,直到第五页,顶排正中间几个大字,闪着浅浅金光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圣天翼之章。众人都情不自禁向着云缺又围拢了一些,心头也是紧张与好奇焦灼。
云缺将书平置于大家围成圈的正中央,开始阅读起内容来:
“圣天翼之章
如果有人看到这里,说明《世真元史》的封印已经被打开。我欣慰后世的孩子们还能有此坚定决心,排除一切险难,来寻找圣天翼,没有被繁华的万千色相软化了意志。”
云缺翻过一页:
“首先要谢谢你们这么努力,让我老人家心头也有些许自豪,毕竟你们为我所造。然而我此时更多的却是忧心,因为我不知道你或者你们寻找圣天翼的目的。
圣天翼本是我背后所生羽翼,自我诞于混沌中,便与我同在,几乎完整地蕴含着与我相当的力量,而我开辟天地时,圣天翼又作为支柱,协助我顺利地稳定天地。不夸张地说拥有圣天翼,就等于成为另一个我。”
火烨惊异道:”这好像是创世神的自述。”
云缺点点头,继续翻页:
“正因为圣天翼强大的力量,所以将其放逐世间时,我也细细思量了很久,最后还是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圣天翼坠入尘世,会经历一个极其漫长的蛰伏期,是为了将其力量与记忆封存起来,对,我用了封存,而不是消除,因为做不到消除,天地乃我所创,其中万事万物皆有灵,皆可成为力量来源,而圣天翼与我同气连枝,只要天地万物还在,圣天翼的力量便会一直存在。这段蛰伏期后,圣天翼将于丰收之秋与凋零之冬交替时节,以血肉之躯诞生在冥界,而魔界的使者将开启其出世的序章。”
“原来我们小时候听的故事都不是真的,圣天翼是被放逐,而不是因为耗尽精元坠落的。”阿思不可思议地说道。
火烨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笨蛋:”重点不是这个吧。”
“看来我和桑炫要白跑一趟了,圣天翼可是在冥界呢。”索伦话里有话地摇头浅笑道。
魔里:”冥界说小不小,谁知道具体在哪儿,别打岔,继续看下去。”
众人又默默看向书页。
“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只是不清楚何时来,正如我前面所说,这就是我忧心的原由。
我由黑白两股力量孕育而生,因此我所开创的所谓天地的本质也就是光与暗的平衡,同理,你们应该也能理解了,作为与我同生同长的羽翼,必然具有创造与毁灭这两种对立却又互补的能力。
圣天翼的出现于这世间并非好事,我甚至已经预见了那时的景象,天地分崩离析,四野哀鸿遍地。毁灭与创造两股力量互相角逐,将改变现有的一切局面,新的开始缘起于彻底的毁灭,亦或者彻底的毁灭终结所有新兴气象。不管是何种结果,都逃不开无数鲜血的洗礼。
所以我希望寻找圣天翼的孩子们,能明白你们所期盼之物的危险程度,不要陷入私欲,以免铸成大错,如果你们深刻了解了我所说的以上内容,我愿意告知圣天翼的真身,即日后冥族的四公主阿思”
在极度震惊中,大家急急再翻页,后面却已然只剩一张空白附页,创世神的话就此截止。
众人在死一般的寂静氛围里,保持着异乎寻常地沉默,反倒是阿思先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所……所以……我……我是……圣天翼……”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大脑敏锐地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串联到了一起,”……这就是……我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的原因?也是我能……令幽谷发光……的原因?不……不对……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阿思……并不是我……有可能不是我……有可能的……”
“幽谷发光?”《世珍元史》在空中闻言,心头一动,不由得朝着魔里转了几个角度,他却神色如初,好像对阿思所说此事并无什么感触。
“阿思,冷静点。”云缺走过去,一手搂住阿思的肩膀,一手握住她不停颤抖的手。
“二哥……我好怕。”阿思对着云缺脱口而出。
“没事的……”云缺将惊惶的阿思搂在怀里,嘴里念着这三个字安慰她,脸上却依稀浮起了郁色。
“怕?”索伦摇摇头,仿佛永远不知正经为何物地调侃她,”傻妹妹,别人要知道自己是圣天翼,高兴还来不及。天下啊,都在你举手投足间。”
“索伦,别说了。”桑炫叫住他,让他别再说话刺激阿思,”拥有天下于阿思而言根本没有意义。她怕的是创世神预言成真,自己会危害到天地安宁。”
听着桑炫为自己辩护,阿思顿觉寻得知音理解,且这知音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心头惶恐和欣喜交织成网,更多的却是感激和感动,一瞬间眼眶便是水光盈盈。
白光闪过,《世真元史》在众人的期待眼神中恢复了随谓的真身。
“随谓你说,这是真的吗?”火烨急性子,一把冲上去拉住随谓的手臂激动问道。
“《世真元史》的封印解开就是这样,一字未曾改。”随谓少见的忧心忡忡道。
“这么说,阿思真的是圣天翼?”云缺搂着阿思的手又紧了几分,似乎一放松,妹妹就会不翼而飞,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极有可能,阿思毫无根由的病症,接触到灵力就引起不适吐血,应该就是圣天翼在她体内欲破茧而出的结果。还有她莫名其妙的黑化,你们为她做的占卜,以及她第一个接触的是魔族火烨等等事情,结合起来看,没有一处解释不通。”
“占卜?”提到占卜,云缺脑海中又跳出阿思当时的两次占卜词以及父亲来信所告知的的第三次占卜。
“生即是死的开端,出生在毁灭的边缘,二十载宿命的安排,上天将派使者带你走向死亡。”
“死即是生的延续,他已开始在镜中向你点头,来自远古的力量将带领你生存。”
“死亦无法阻挡沉睡的苏醒,如同凤凰浴火般在黑暗毁灭中成长,待到长成之时,世界为之颤抖。”
“如果我没猜错,阿思体内圣天翼的力量应该一直处于被封印的状态,正是这种压抑才使得她始终探触不到精气源。随着年岁流逝,封印力量渐消,圣天翼的苏醒让阿思的身体逐渐承受不了,出现我们所看到的病症,她背负着天选的出生注定了她要经历这番痛苦,所以叫做生即是死的开端,出生在毁灭的边缘。然后阿思二十岁,病发严重,几乎都以为她撑不过去了,却遇到火烨暗闯冥界,阿思因祸得福有了蓝灵珠,减缓了圣天翼苏醒的脚步,但同时也开启了我们寻找圣天翼的行程。圣天翼的越快被找到现世,阿思本体便会越快消失,圣天翼,就是那个黑暗的她完全破除封印苏醒之时,想必就是占卜提到的阿思之死。死即是生的延续,只是活着的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阿思,而是远古力量圣天翼,她将带着这副躯体生存下去。他已开始在镜中向你点头,镜子映照出来的景象和本体一模一样,应该指的是黑暗的阿思蠢蠢欲动等着完全占有这具身躯。后面几句占卜,你们应该能够明白了,自行想象那画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