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随谓一剑拨开桑炫的攻势。这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也不说个原因,确实让随谓有些恼了。
桑炫向前踏了半步,就在随谓以为他又要出手时,桑炫却默默收起了他的剑。
“果然如此。”
随谓一头雾水,突然开打,又突然不打了,这家伙可没做过这么不靠谱的事:”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使用灵力时,身上感觉不到灵力场?”
“哈?我也在你们身边出过几次手了,你现在才感觉到?”随谓坦荡得几乎让桑炫觉得自己误会了他。
“打斗中并未分神注意。”
“这倒是。毕竟做什么事都应该一心一意,高手相争,只在分寸。专一是个好习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桑炫看来对此问题的答案志在必得。
“没什么好奇怪的。”随谓揉了揉短发,漫不经心道,”我是创世神所造,创世神的力量就是天地万物的力量。因此我的灵力与万物之力同气连枝,气场便与天地融合,自然不容易感觉到。”
“观塘庄树林里,我追赶的那个神秘高手,同你一样,动起手来没有气场。”桑炫看着他,缓缓说出这句话。
“我就知道观塘庄那事没这么容易完!”随谓烦躁地一甩手,”我说过很多次不是我,你们为什么不相信?”
“你毫不怀疑我所说的真实性,说明你对这件反常事并不意外,我想听你的解释。”桑炫并未对随谓的火气做出任何退让,却也没有过分逼他,任由他在一旁发泄。
随谓踢完了身边一切能踢的石子,出乎意料快地冷静下来:”好吧,我理解你为什么会有今晚这出,换做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会怀疑我。照常理而言,这种使用了灵术却让人感觉不到灵力场的生物是不存在的,至少当世基本上已经没有了。除了我是创世神所造,气与万物融合,还有一种可能,绝顶高手可以在交战时将气场完全藏匿起来,不是压制消失,而是用灵术麻痹对手,使其感觉不到他的气场。不幸的是,我所知道的有此能耐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过听你这样一说,倒和那晚我在庄里感应到的情况对上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碰到了那个人?”
“碰没碰到我不知道,我们在庄上潜伏,你发出信号弹后,气场变动与人数不符,要么是有异心者早就离开庄内去了小树林,要么就是有个高手,先不知不觉给我下了套,然后袭击了你。糟糕的是这两种情况很有可能是一起发生的,有一个高手在掩护异心者。更糟糕的是这种高手有两个,你遇到一个,我遇到一个。”
桑炫听完随谓所言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沉思了须臾后,得出了今晚这出试探的结论:”走吧。”
“哈?去哪?”
“当然是回借宿的地方。”
“这就走了?”随谓语带疑惑。
“不然呢?”
“你不继续盘问盘问我?逼出我的真面目吗?”
“如果真的是你,以你当晚在树林里表露出的身手,完全能做到扰乱我的感觉,又何苦在刚才的动手中暴露自己。”
“就这么相信我刚才那套灵术麻痹的说辞?不怕我骗你吗?”
“姑且一信。何况……”桑炫顿了顿,在夜色中朝随谓近了一步,”我就不能比你以为的,多知道一些传闻吗?”
“哈?”
桑炫看了看一脸问号的随谓,只好继续道:”我在古籍上看过这样的故事,《千玺录》里就提到,用灵力营造多人气场的错觉,使敌方畏惧,不战而退。”
随谓以复杂的神情盯着桑炫看了会,随即摆摆头:”看了这么多古籍,过得不容易吧?”
“怎么说?”这回轮到桑炫不解了。
“哎。”随谓又打了个呵欠,”那些古籍里记载着上古时代最出色的天才们,他们闪耀,他们热烈,他们不羁狂傲,他们无敌于天下。然而时光流转,天地在运行这么久以后,很多东西……你懂得的,已经坍塌了。你们不管如何也难到他们那个状态,心里不会不平衡吗?”
“有些事我们无法控制,管好此心便是了。”桑炫的坦然平静让随谓心生一丝佩服。
“好一个管好此心,等这事完了,彻彻底底证明我的清白,一定要约你喝两杯。”
“奉陪。”
“诶,那群混球里面你最欣赏谁?”随谓和桑炫并肩,齐齐往回走,他显然比平时情绪高涨。
桑炫听到随谓前一句还称人家天才,后一句就成混球了,哭笑不得,缓缓吐出两个字:”聂蒙。”
“神族的聂蒙?”随谓挑了挑眉毛,高昂的情绪让他瞬间露出话唠本质,”不错,少年持重,主动放弃王位去游历天下,那个时候神族还能约束其他种族的行为,地位可比现在高多了,面对这种权力诱惑,他却说他此生志向只为助人,一旦坐上王位就得被王室规矩束缚手脚,在政治暗流中迫不得已。当真是胸中有鸿图,更有大仁。我也挺喜欢他。不过……我以为你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会比较喜欢魔里,毕竟他是我见过灵术天赋最高的人。”
……
“你对魔里印象怎么样?”
“……了解不多。”
……
“我发现你话确实挺少。”
……
“你知道魔里当年最厉害的是什么?”
……
“要不我给你讲讲?”
……
阿思昨天破天荒地失眠了大半夜,原本以为会睡到很晚,没想到醒来时外面的天色都还没亮。阿思心头一阵烦躁,索性掀了被子,往厨房走去。昨天晚饭剩了一些卤鸡翅,阿思此刻特别想吃两口,仿佛只有吃了东西,心才会跟着胃安宁。
院落不大,出了房门转个弯就能看到厨房,此时此刻厨房居然亮着灯,窗户纸上还有人影在晃动。
待到阿思走近了,才发现灶里柴火旺盛,灶上的铁锅发出嗡嗡微鸣,而莫离正在灶台边洗菜,她洗得很仔细,一片一片地轻轻捻去灰土,就像那是什么易损的宝贝。
“早啊。”阿思站在门边用尽量轻柔地声音问候道。
“早。”莫离依旧背对着她,语气平静,丝毫不见意外。
阿思抠抠脸,心里自嘲道:”也对哦,以她的能耐,肯定早就感觉到我来了,哪里会被惊到?”
“莫离姐,你怎么起这么早?”莫离比自己年长,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阿思总觉得直呼其名浑身不对劲,便始终以”姐”相称,莫离也并未反对。
“习惯了。到了时辰,反而再也睡不着。”
“哦。姐姐你自制力真好,要是我不睡够五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就算强行起了,也没有精神。”阿思走进厨房,打了个呵欠后,在一根老旧的条凳上坐下。
“就像你现在这样吗?”
阿思无奈地拿两个食指,摸摸下眼睑:”一定又黑了。”
莫离冲她微微一笑:”想吃面吗?”
“想。”阿思点点头,胃在听到”面”这个字时踩着点咕噜起来。
“一会儿就好。”
阿思看着莫离在她眼前忙碌,刚开始还在想着面,可锅里水才烧开,她的思绪已经又回到昨晚的对话上,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解决之道,一时没忍住低叹了口气。
“有心事?”叹息声虽沉,却也被莫离灵敏地捕捉到。
“呃?”阿思此刻迟钝的脑子完全没跟上,刹那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人家都听到自己叹气了,总不能掩耳盗铃当作自己不知道吧。
“不要说谎哦。”莫离感觉到阿思的迟疑,一边丢面条,一边春风拂面道,”我见过的人,比你以为的多得多哦,也开导过不少年轻人,不妨说说,看我能否帮到你。”
阿思想了想,觉得也对,自己历事不多,想破头也不可能有好办法,这个姐姐看起来不简单的样子,也许真有一些金玉良言给自己启发,反正说个模棱两可的大概就行,应该不会暴露什么。打定主意,阿思缓缓开了口:”其实……也就是家里的事情……家中长辈想让我去做一件事,可是我不太愿意,违逆了他,他生气了,也不理我了。莫离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莫离转过身,端了两碗面放到桌上,脸上浅笑依然:”你这长辈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还玩翻脸不理人这套……”说完这句,她的眼神却有些暗下来,神思也不知飘忽到哪里去了,嘴里只喃喃道,”……臭脾气跟他有些像呢。”
“啊?莫离姐你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他?”
莫离回过神来笑道:”我说,他这臭脾气,一定苦了你了。来,先吃面,边吃边聊。”
“就是!呼……”阿思这满腹委屈的孩子如同找到了知音,端过让她口水直流的面条,顺着莫离的话头就说下去了,”他这个人,脾气简直……”
话到一半,阿思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放下筷子,准确点说是扔下,伸手将脖子上的香囊死死攥在手心里,神情犹如犯了什么悔恨的大错。
“怎么了?”莫离也放下筷子看着她。
阿思一副紧张的表情,上身靠近莫离小声道:”他听得到。”
“他?家中长辈?”
“嗯。”阿思重重点点头,承认了莫离的话。
莫离看看阿思护得紧紧的,以为放松一下便会泄露一切的香囊,粲然一笑:”莫不是这香囊里有什么监听符咒?这么说来,我说话也得小心喽?”
“对。”阿思先是庆幸香囊里的东西没让莫离起疑,后又想反正这既是莫离自己的猜测,不如就顺着她说,何况自己也可以顺道发泄一下。阿思将香囊从脖子上取下来,又顺手拽了一团棉布塞入里面,然后将香囊揉成一团,放在后腰上,心想这回魔里该听不到了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阿思还是将身体靠莫离更近,声音也越发低沉,”他那个人,一没风度,二没气度,脾气又臭又倔,成天把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气得半死,最关键是被气死了,还得自己把自己埋了。”
“哦?还这么头疼?”莫离细细地搅拌着她的面条,笑容不改,然后说了一句惊得阿思差点呛死的话,”多少年了,冥族的老古董们,本事不见长,这脾气倒是一脉相承,世世相传。”
“噗……”阿思呛得一口面喷在碗里,连香囊也顾不得攥紧了,”莫……咳……莫离姐……咳咳咳……你……你怎么……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