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谓转身从木板下摸出油纸包裹的棍状物,拿在手里一舞,油纸纷纷碎裂成渣,他们在迷雾森林地洞里见过的树杖赫然呈现在随谓手中。随谓运起灵力,口中默念,皇极便开始渐泛绿光。他三两步踏至敖启楠头部的位置,手中皇极直指其头部,稍一用力,皇极周身绿光暴涨,一道清澈的绿光将敖启楠整个包裹起来。
“我用皇极杵天杖先试着封住他的精气源,皇极与日晖都是创世神锻造,也许能压制得住。桑炫,你来替我护住敖启楠的心脉,我怕拔掉封印后,妖龙血之力释放太快,对他身体有损。”
“好。”桑炫说着走上前去,双手结印,一团蓝光进入敖启楠的身体,顿时他的整个皮肤都开始隐隐泛着微蓝之光。
一切就绪,随谓转向云缺:”你慢慢拔剑。”
云缺点点头,将敖启楠翻转个身,拉开衣服,三个螺旋纹周围的黑气更加活跃起来,仿佛知道此刻便是它们解禁之时,一丝一缕莫不兴奋嚣张。
云缺手握成爪,一道淡淡的紫光从他的掌心缓缓注入红线,渐渐将红线蕴绕起来。此时的黑气翻腾得越发厉害,云缺甚至听到了这些戾气尖锐轰鸣的声音,”滋滋滋滋”,就像烤架上的肉已经熟透,等着别人去享用。
待红线完全被笼罩在紫光中,云缺往回收力,只听昏迷中的敖启楠一声闷哼,那红线竟在紫光中徐徐晃动起来,敖启楠的肩上如同放置了一团紫色的蠕虫。
云缺继续一寸一寸地使力,那红线却异常坚固,不肯轻易脱离。在这进展缓慢的僵持中,云缺头上已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咬咬牙,又将灵力提到极限,紫光更甚,终于,那紫光开始渐渐外移,内含的红光也越发耀眼,几乎冲破紫光包围。敖启楠的闷哼声也随之越来越频繁。
云缺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拔,紫光终于带着红线脱离敖启楠,在空中剧烈抖动起来,体积也飞速膨胀,云缺急用自己的灵力稳住已经变得方桌大小的紫光团,红色光芒突然一阵刺亮,随即立刻消散殆尽。
“叮咛”一声响,一把全身火红色的长剑从紫光中落到地上。
云缺刚要上前拾起赤剑,只听见面前的敖启楠身上传来一阵让人背寒的骨骼摩擦声,接着便是断断续续如同来自地狱的粗喘。云缺只道是要发作了,不敢大意,只得停住脚步,也不顾自身疲累,立刻去协助随谓他们。
他刚一运起灵力协同护住敖启楠的心脉,敖启楠便双眼通红,以一种野兽四脚着地的姿势从木板上慢慢支撑起来。
“他这是?”桑炫嘴上这么问,手上可是没停,直猜测这是妖龙血的力量得到释放,是护住敖启楠的关键时刻。
“没道理的,就算皇极无法完全封压,也会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怎么会发作得这么快?”随谓眉头紧蹙着,又在皇极杵天杖上加了几分力。
然而以上的一切努力对于此刻的敖启楠来说已经没有了实际意义,只听一阵密集的噼里啪啦开裂声响后,敖启楠眼中红光精射,振聋发聩地一声暴吼,在三人交汇的灵力场中,身形陡长,皮肉尽消,迅速幻化出了赤龙真身。
三人眼见制不住,只得撤回灵力,散开到远处。刚站稳,重得解脱的赤龙就旋转头部,吐出一圈圆形灵火,对他们发起猛攻。云缺和桑炫刚耗费大量灵力守护敖启楠,此时已经气竭,无法硬拼抵抗,只能选择闪避。
正当此力不从心的危急情形,随谓将皇极杵天杖往面前的地上一插,手掌一翻,一舞,一个半圆形绿色光罩瞬间呈现,将他笼在里面。
“到结界里来!”
桑炫和云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跃入绿色光罩中。
赤龙眼见三个目标合而为一,倒是省事,那对着光罩喷出的灵火光亮立时提高了数倍,又呈现出随谓他们在崎山上见过的红中泛紫的状态,想是赤龙又催动提升了大部分灵力。
火焰和绿色光罩抗衡的节点处,爆发出灿烂夺目的红绿光芒,僵持了一会儿,赤龙不愧身受三滴孽龙妖血,灵火始终不见丝毫减弱,光罩却渐渐开始转变为浅红色。
随谓不急不忙地看着结界变色,甚至还阻止了想要帮忙的桑炫和云缺。
“由它去。这是用皇极设下的反噬结界,它现在攻击越猛,一会儿就越有它受的。”
随谓正说着,桑炫他们便发现结界由浅红色逐渐变为了鲜红色,犹如一滴刚从人体滴落的血珠,每分血色里皆充斥着无尽的弑杀欲望。
突然之间,血红的结界朝着赤龙迸射出一束艳丽的红光,红光从尾到头穿透火焰,重重打在龙身上。赤龙一声哀嚎,灵火尽收,被撞出去三丈多,掀翻了一地的残石碎砂。
它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对着让自己吃了大亏的随谓他们怒目嘶吼了几声,便迅速腾空向远处逃窜而去,似乎有些忌惮这威力无比的结界,不愿再过多纠缠。
随谓看着敖启楠逃走,手掌握住皇极杵天杖向上拔出,结界立时消散。云缺他们正准备去追,随谓却一句话拦住他们。
“算了,以我们目前的状况……咳咳……追不上它的。”
“你的伤复发了?”桑炫知道他在崎山和敖启楠一战时就已受伤,便手握蓝光,立即在随谓背上游走起来。
随谓感激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好点了,本来没什么大碍,只是发动皇极结界这一下又加重了些,恐怕得休养大半个月才能完全复原了。”
说着随谓看了看敖启楠离去的方向,内疚之色浮现眼间:”没想到他体内的妖力能挣脱皇极杵天杖的镇压,是我的错,我太大意,害苦了天地众生。”
云缺:”不怪你,是我自私地为了妹妹非要拔剑,你已经尽力在帮我补救。要怪就该怪我。”
桑炫:”这个决定是大家一起做的,我也有份,并非你们俩单独之过失。现在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莫过于尽快找到圣天翼,也许能用圣天翼将诅咒之血的力量封回去。”
“希望吧。”随谓说着,眼光落到了日晖剑上面,这就是他们造成如此局面的根本。剑是死物,由得到他的人操控,善人用它行善,恶人用它作恶。自己以自认为的小牺牲阻止了自认为的大牺牲,究竟是善是恶?如果此剑有生命,它对于该救谁又会怎么想?是不是也会有感情偏颇?会不会以当事之物的立场教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随谓在惆怅的思绪中往前走了几步,捡起掉在地上的日晖又怔了会儿,终于轻叹了一声,”只盼在我们找到收服他的办法前,他能少造点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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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等待的过程中,冷锋坐在马车上,背靠车厢,望着天若有所思的样子。而火烨则双手交叉胸前地站在车轮边,脚一直在地上划来划去,也不知在想什么。气氛始终沉闷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当阿思坐在马车辕座上,看到只有云缺他们三人的身影过来时,已经清楚了敖启楠的结局,整颗心也沉了下去。
“那谨送走了?”这是桑炫走近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冷锋急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回复道:”已经交给布伊将军送回魔界了。那谨走时已经清醒过来,他让我们代他向您请罪。”
“请什么罪?”
“他说辜负了王子的信任,说他没用,不能继续陪在王子身边了。”
桑炫眼神垂了一弹指,复又抬起:”走吧。妖族该追上来了。”
阿思看了看脸色沉静的桑炫,默默地坐回了车厢之内。随谓手扶车辕,一个侧身跳上车厢,坐到了阿思对面。
“姐夫他……”
“睡会儿吧。”随谓从一上车起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地板,现在更是头也不抬地阻断了阿思的话,”我们没能封住他,他逃走了。”
阿思闻言怔了怔,翕动了一下嘴唇,但她也只是动了一下,便将头后仰,在座位上轻轻地阖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