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马车停在哪儿?”随谓走到一半突然问道。
云缺:”南厢堂后面的院子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压制敖启楠,我需要去取样工具。有了那件东西,才有把握。”
桑炫闻言,心念一动地打量了一番随谓:”该不会是?”
“嘘……”随谓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桑炫别再说下去,然后往四周看了一圈才低声道,”啊,皇极杵天杖。”
“真拿了皇极杵天杖?”桑炫没想到他们找遍了随谓的房间都没找到的东西,他居然没放在身边,也没想到随谓竟然如此出人意料地坦白了皇极的下落,目前的情形和桑炫最初设想的,如果是随谓偷偷拿走皇极,他必有不可告人之事相去甚远。难道,自己想错了?桑炫不敢肯定,连对随谓的怀疑也开始摇摆不定,既然这家伙诡秘难测,自己如此隐蔽地查询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显著收获,需要找个机会出其不意地试探他,顺便看能否解开红海泥沼小树林的那个谜团。
随谓笑笑:”拿了,就藏在阿思坐的马车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在那儿摆着,傻瓜才不拿。”
云缺:”你倒是算准了我们会用上。”
“诶诶诶,话可得说清楚啊。”随谓立刻辩驳道,”我并没有料到现在这些事,只是不想在我们大事完成之前将皇极留给索伦,他的野心很大,迷雾森林那一战你就应该看出来了,索伦就是个随时爆发的隐患,皇极在他身边无异于如虎添翼,这对我们有利的举手之劳干嘛不做?”
桑炫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重新落回皇极杵天杖:”你不打算还给妖族吗?索伦可是很紧张这东西。”
随谓耸耸肩:”还是要还,否则我恐怕不得安宁,不过要在我们找到圣天翼之后,有圣天翼做威慑,就算索伦拿回皇极杵天杖也翻不起什么幺蛾子。”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说完,随谓往南而去,桑炫和云缺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去了敖启楠那儿。
二人走到门口,云缺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敖启楠仍旧在床上昏睡着,气息虽均匀,却半点不见醒的样子。
云缺走过去看了看双目紧闭的敖启楠,低声道:”你的孩子我们冥族会好好照顾,为了阿思,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桑炫见状,心知也无法说什么,便干脆偏过了头。
云缺说完便将敖启楠轻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同时伸手扯开了敖启楠的衣服。敖启楠的右肩上,三个黑色的螺旋纹路正隐隐冒着黑气,一条细长的红线依次穿过三个螺旋纹的中心点,将它们串成一串,好像大街上卖的糖葫芦。谁能想到这看上去如此童趣的东西,会让他们为难到这种地步。云缺默默地盯着那些黑气扩散,腾跃,张牙舞爪,歇斯底里得不可一世,但是每每它们一靠近红线,便像双手触碰沸水般,迅速翻卷着退去,仿佛那就是它们无法逾越的禁地。
云缺心中有数,只道那红线必然就是日晖剑。现在就等着随谓取来皇极杵天杖,就要把它拔出来了。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阵有些急促地敲门声。
“谁?”桑炫走上前,靠在门边问道。
“我。”随谓的声音适时响起。
门”吱呀”一声打开,随谓手里握着一根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棍状物,一进屋立刻对二人说道:”我忘了一件事,我们得马上走。”
“出什么事了?”这种关键时刻,云缺可不想再生什么波澜。
“我一驱动皇极,索伦立刻就会感应到,坐实了皇极就在我们身上,到时候恐怕没那么容易走掉。其次,敖启楠封印一除,就会迅速现出真身,不管是为了此地的无辜之人,还是为了我们自己,我可不想崎山的大战再来一遍。”
“索伦只怕不会轻易放我们走。”桑炫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去取这个的时候……”随谓摇摇手里的皇极杵天杖,”听到小二说,索伦不放心珞珈单独送云裳回冥界,硬是带了自己的亲卫队去护送。要不是见识过他为了云裳,连迷雾森林的死士都不管了,我还真不敢相信他是这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
“珞珈骑的可是碧玉麒麟,他们去送?跟得上?”云缺眉间疑惑立起。
“谁管他?我查探过了,周围确实没有了妖族的士兵,这种机会错过便不再,就算这是索伦的圈套,于我们目前而言也没什么坏处,毕竟我们本来就打算走的。”
“好吧。”云缺点点头。
“那就走吧。”桑炫思索了片刻,也表示无异议。
“行,就麻烦桑炫去告诉你的三个手下和阿思,我去弄辆马车把敖启楠带走,一刻钟后,西门集合,直奔黑暗之渊。”
听到黑暗之渊,桑炫和云缺同时一怔。
随谓见他们那样,往外走的脚步又退回几步:”对,你们没听错,黑暗之渊。快点吧,否则来不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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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伦端着酒杯,斜靠在躺椅上,嘴角微扬地看着透过血鸦双眼传回来的画面。画面中两辆马车,一辆车旁,冷锋和火烨正将一直昏迷着的那谨抬入车内,阿思在那车上替他们掀着帘子。接着阿思坐回车里,冷锋,火烨两人从车中钻出后,一左一右坐在驭位上,挥鞭赶着马车离去。随谓驾驭着另一辆马车跟在他们身后,不用说里面一定是敖启楠。而桑炫和云缺各自骑马殿后。
“禀陛下。”卓塔恭敬地从外进来跪倒在地,”他们已经从西门离开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待卓塔走后,蔓姬向着索伦一欠身:”陛下明明知道镇族之宝就在他们身上,为何不拿回来,反而放他们离去?”
“你呀,就是性子急。”索伦慵懒地放下酒杯,”要想拿回皇极杵天杖,还不容易,我要的可不止皇极,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陛下是想通过他们找到圣天翼,然后坐收渔利?”
索伦轻轻笑了笑:”只要皇极在他们身上,不管天涯海角,我只要一个简单的灵术,就能得知他们的方位。岂不省事?”
蔓姬将头垂得更低:”属下见您早上似有心事,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想要圣天翼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找圣天翼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索伦说到此处,但觉心头有些微异,只是很快便一闪而过,”你就别多想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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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出了崎山地界,路上始终未曾见过妖族的人。索伦到底在想什么?”火烨回头看了看崎山之巅那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已然看不见了。
“不知道,那妖男的心思谁猜得到?”阿思再一次将头伸出车厢看了看后面,顺便接过火烨的话。
“阿思公主时不时就回头看看,是在担心敖启楠吗?”冷锋一语道破阿思的心事。
阿思将帘子挂上,默默地点点头。
冷锋又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拔除日晖,心中一定很忐忑吧?”
阿思又点点头,随即立刻补充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们明白。阿思公主向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不会。”冷锋回答得丝毫不犹豫,”我也赞成这个选择,就像换成在你和火烨之间做选择,我会选火烨是一个道理,只是看和谁的感情基础更深。我知道,阿思公主心善,不想伤害任何人,但这个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很多选择只能是单选,我们如果执意追求完美,结局只怕还不如随便选一个。”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阿思不自觉地念出这句话。
“没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停了。”火烨声音响起的同时,却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赶。
阿思一下反应过来,朝后面看去,随谓将车停了下来,桑炫和二哥也已翻身下马,这一刻终究到了吗?
“我们不停吗?”阿思轻轻地问火烨道,他今天不同寻常的安静。
火烨:”不停,太危险,而且他们也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我们先走,到了前面,有魔族的人接应,那谨的身体不适宜跟我们长途跋涉,得遣人将他送回魔界去修养。”
阿思回过头,看了看面色如土的那谨,这就是火烨,冷锋今天如此低落的原因吧?桑炫呢?他是不是同样很难过?连自己注视着此情此景的那谨,心里都发酸,遑论他们?这样一位优秀的法师,从此再不能使用灵力,他的生活等同于塌掉了,也许自己再也不会看到他脸上流露出那么亲切温和的笑容了,念及此,阿思已是不忍再想下去,干脆坐回了车厢内,看着车顶发起呆来。此时,她竟有些想念那个黑化的她,强大如你,是不是能解决他们的痛苦,消除我们的烦恼?
随谓看着阿思他们的马车在这条笔直的大道上,渐渐无踪,旋即掀开车帘,利用灵术将车厢顷刻变为了一张长三米,宽两米的厚木板,下面还自带四个马车轮。
“这里离崎山有段距离了,也没什么人迹,就在这儿吧。只怕再拖,他就要醒了,到时候……”随谓看了看依旧躺着的敖启楠,实在不知如何把话说完。随谓打从心底里欣赏敖启楠的潇洒爽朗,也几乎认定他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万一他真醒过来,要他们三人怎么办?和他一场恶斗?一对三,他必输无疑。然后再强行拔掉日晖?这和他一直处于昏迷而动手可是完全不同的场面,心理的不适感也大不相同。然而既然做出决定了,那就不要再让事情复杂化,就在最容易接受的时候动手吧。
想到这里,随谓往敖启楠靠近了一步,却被云缺一把拦下。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既然是我的妹妹,就让我来做吧。你们能如此相助,我已经很感激了。”
“阿思也是我们的朋友。”桑炫看着云缺缓缓地道。
云缺对着二人感激地点点头:”阿思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