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杰带着我穿行在大小不一的球体之中,所经过的路径好像人世的过山车那样,路径早已铺就,只需顺径而行就好了。我从各种方向和方位仔细观察,却丝毫也看不出哪怕一小截这条路径的实体,就像人体的经络,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却分明存在。
“这是虫洞吗?”我问诺杰。按人类的说法,虫洞可能就是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隧洞”,是由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和纳森?罗森猜想而设定出的。
“虫洞?哈哈,看来你只会用地球思维观察和理解事物。你还记得吗,甲巴说过‘黑洞只是地球人无法想象、无法理解、更无法解释,而自以为聪明地取出的一个名字罢了’,虫洞也是这样。”
“那它叫什么?”
“中心线。”
“这么歪歪扭扭弯弯曲曲的线,也能称为中心线?”
“你已经感受过零点处的威能了,应该知道什么叫扭聚力了,当能量对外界的影响达到一定当量之时,外界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扭曲偏转,甚至包括时光;无数扭曲偏转点连成的最佳平衡点线,便是中心线;中心线无论是直是弯,都是最佳路径,比之直线更省能量,更省时间,从广义角度来看,也就是说中心线比直线更短。当扭聚力达到一个无限当量时,零点自然而然产生。懂了吗?”诺杰耐心回答着,但没有停下前移之速。
我仍然有些难以想象,明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在这个空间中却有着另外一种逻辑。但我只下意识点点头。
前方的诺杰没听见我的回答,就像紧急刹车一样嘎然而止,回头看我。我哪里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我极速穿透他的身体,还把他撞得四分五裂。我扭头看着诺杰,惊慌失措中忘了“刹车”,身体继续冲了一段距离,在越来越大的阻力影响下,我终于被迫停下了前行。
“再继续往前呀,怎么样,感觉到中心线上的轻松自在了吧,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短间距了吧。”诺杰早已恢复他的意识之躯,一边笑嘲我,一边点醒我。
“不好意思,伤到你了吗?”
“嘿,宇翰和甲巴的打斗没教会你吗,真冥天子的命途不是谁都能伤到和控制的,是另一种层次的存在。好了,不用抱歉了,现在对中心线有认知了吗?”
“突然出现的阻力,就是因为我偏离了中心线而加之我身的,对吗?”
“孺子可教也。”诺杰居然用东方古文回答我。
“可我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呀!”
“你再留念人世多一些,你将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感知到。中心线是一条美丽的彩虹,只能等你经历过风风雨雨才能看见。好了,回来,紧跟我身后,我们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我不知前面有什么等着我,但我知道时间的珍贵,我瞬间移到诺杰身后,跟随着他,往远处疾驶。
到了,诺杰带着我来到一个布满小“乒乓球”的扁平空间,其中那些球状物东飞西窜,无序且混乱。奇怪的是,这么些球状物既在扁平带上无奈地盘旋,自身也在高速自转和运动,但彼此间似乎在躲避和逃窜,就像一泓池水里那些小红虫,密麻麻一片游动,彼此却规避着同伴。总之,给我的感觉就是:它们是一群,不,是一大大群有灵性的生物。
我在高处惊异又惊喜地看着这高速盘旋着的尘埃层。
“看见什么了?”诺杰问。
“它们像生灵。”
“还有呢?”
“它们在动,一刻不停。”
“还有呢?”
“它们……它们好像……在恐惧?”我感知着它们,不确定地说。
“它们恐惧什么?”
“嗯……”我闭目静心去感知它们,“嗯……它们恐惧最小的那个?”
我感知它们时,我的意识之躯缓缓转动,然后停在一个方位,我猛地睁开眼,生怕感知到的那处再次模糊。我看见了,“乒乓球”中最小的那个,它不在中心,但另外所有的球状物都在刻意避开它的范围,让扁平带有两个中心似的,就像一个人的头上有两个发漩一样;我还感知到它在熊熊燃烧,它密度极高,它转动最疾,它愤愤不平,它急不可耐,它暴虐,它还好吃到恨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的程度……
我一直盯着它看,直到眼睛有些发酸发涨,我眨了眼,稍事休息。等我再看向它时,它变成球状物中最普通的一颗,最小,最温柔,也最调皮,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其他球状物躲它避它,好像是怕管教了它的调皮捣蛋,它的爸爸妈妈会不高兴似的。
“咦,它怎么突然就变了呢?”我自言自语说。
“最小的那个?”诺杰这才搭理我,刚才他一直让我静静地自省。
“对呀!就是它。它是谁?”我问,眼睛没有离开它。此时的它,好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肉敦敦地瘫在床上睡了,小圆肚子一张一弛,完全不知道自己给自己盖上一床小棉被。不会像我一样,凉了肚子,上吐下泻,一辈子都不敢吃肥肉了吧?我竟然这么想。
“它可比你能吃,它自己吃东西从来不会坏肚子,晚年的它,被它身上的细菌强灌了些‘爱死寎(bǐng)’病毒,它的免疫能力才会出问题。”
“艾滋病?它是地球?”我诧异地大呼小叫。
“‘爱死寎’,不是艾滋病,一种嗜睡症,在各种梦幻中,比如黄金梦、成名梦、成功梦、奢侈梦、糜烂梦,它丧失了侦查力和判断力,更放弃了抵御之心,被一种叫‘霉历贱’的细菌感染,而无力自拔,当‘霉历贱’损人不利己、鱼死网破、垂死挣扎地孤注多掷时,终于导致其他存在对它的不满,它落得个一命呜呼哀哉的悲惨结局。”
“‘霉历贱’?那它肯定是地球了!怎么这么小?”
“小吗?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得走了。你的义务就是呆在这儿冥想。就到这儿吧。”诺杰话还没说完,身影已消失不见,最后的声音是从遥远之处传来的。
我还没有向诺杰问询各种关于中心线的问题呢!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我的意识之海不由又开始了翻滚:
怎么又是“就到这儿吧”,又一个一休哥?诺杰是蒙欧人种,或许还真说得过去呢!但作为原始人种的耶尼为什么也喜欢这么说?它,竟然就是地球,地球的婴儿期?‘霉历贱’细菌?
想想,仔细想想我作为一名真冥天子所经历的一切,宇翰进入零点,然后是喷发,慢慢生成,然后是******;人类新生命的诞生何尝不是如此,交融,喷射,孕育,诞生,这些过程何其相似呀!这些相似之处难道仅仅是巧合?难道宇空、宇翰、孢群、孢子、等等真的都是生灵?
怎么可能!不可能!如此浩大的生灵,需要多大的空间来容纳它呀!
另外六个真冥天子,他们都知道些什么?按照真冥天子准则,他们真要是知道生命的本质,以及宇空的秘密,那他们也应该如我的前任一样被收走,而他们没有被收走,是不是说明他们其实知道的真相也少?他们似乎都想劝我尽快脱离对人世的留念,他们似乎都想让我尽快适应真冥天子的身份,那他们这样督促我,是为了什么呢?他们这么帮我,又是为了什么呀?
还有…………
晕头转向中,我无奈又开始闭目冥坐。我知道,我肯定还是会回到自己的人世记忆的。
小学时,我随父母来到长江边的一座小城。那时的我,虎头虎脑,周围的人似乎都还算喜欢我,就像大人也喜欢其他每一个胖嘟嘟的孩子一样,更何况我爱笑、听话、懂礼貌,谁让我是老师的孩子呢!
教我的老师也都和我家住在一栋楼里,楼房是三层红砖房,下了楼就是小学的平房教舍,所以老师都认识我,我也认得学校的老师,包括我母亲。小学二年级,母亲给我们班上课,我就直呼“妈”,既让母亲尴尬,也让同学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学校无奈,只得岔开我和我母亲。
父亲的部队在远处的山顶,我觉得好远好远,但其实并不远——公交车两站路后,顺路上行约二十分钟即到——但那时,一是我还小,又不善走路,二是既没有公交车也没有上山的水泥路,我便无限放大了那段距离。
一次,我和母亲到部队驻地接父亲回家,下山时天已有些朦朦黑。我走在父母中间,突然感觉脚被什么叮了一下似的,轻微一疼,然后是草丛一阵簌簌地晃动,我吓得满身起鸡皮疙瘩,大哭大叫。父亲知道我这是被蛇咬了,忙用手挤压伤处,疼得我更是大哭。附近农民赶了过来,见父亲是军人,便多了尊敬,看了我的伤口,又算了我被咬的时间,他肯定那蛇并非毒蛇,但仍热情相助,背着我回到他家,为我吸毒(用嘴拔吸),用土方洗毒(用蛇药酒洗),最后告别时,还让父亲一定要带些药酒回家,还说了治疗的土方法。后来,父亲带了礼物感谢那家人。两家人还走动过几次。
那时候的人际关系,多么的淳朴、简单和厚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