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寂寞地哭泣着,却流不出一滴泪水。他的泪早已哭尽,早已在和父亲分开时,就被无情的虚空夺去了他的精华——最后一滴水分子,剥夺了他生儿育女的权利。所以,他真的很孤独,而且还荒芜,而且负面情绪满怀。
月亮身体伤残处的疤疤癞癞,已经坏死结痂,又被虚空中的种种暗黑能量侵蚀,而变成尘埃一片,还被不知从哪儿生出的无穴之风袭卷而去,消弭在茫茫无际的虚空之中。他隆起的岩石坡地,同样遭受着太空中不可见能量的冲击,日渐消融。日积月累后,乃至于地球父亲远远看他时,为了尊严和面子,他呈现出一副完美的圆球体的样子,还装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还故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他更想遵循宇空螺旋线原则独立运行,少一些干扰和伤害,多一些自由和随性。无奈,地球和太阳,对他的争夺从未停止,他只得成为一件附庸品,永远一面朝着地球一面朝着外空,成为各派系、各大势力以及高阶游戏规则相互竞争的牺牲品。
处于夹缝中苟活的月亮,实在无法令自己拥有的生机蓬勃昂然。他不得不装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令那些对他垂涎欲滴的蚕食者放弃种种念头。但因此,他自己也心性早衰。乃至于后来,一些所谓的砖家和阴谋论者,抛出月球年龄大于地球的年龄的论调,混淆视听,唯恐天下不乱。我,作为一个真冥天子,是见证了他的整个生成过程的——他真的是从地球上被切刮而去的一坨肥嘎嘎,最终只能是低阶宇空力的一个平衡点而已。
我飘在真空风暴中,纹丝不动,并不随真空风暴胡乱飘摇,只默默且悲悯地看着月亮这个游子。
“咦?”冥冥中,我发现月亮好似阴鸷地偷偷一笑。他的这一笑,阴险冷漠至极,令人不由起鸡皮疙瘩。我仔细看向月球,以期发现些什么,但再也看不出、感觉不到一丝异样,他仍是那副可怜兮兮、无可奈何、悲观至极的摸样儿。
“难道是我的感觉出错了?”我觉得不可思议,心中这样想。至从成为真冥天子以来,对各种低阶孢子孢体的感知上,我从未像此时这般困惑过。
难道月亮真的将成为外星生命的一个据点,成为外星人攻击地球的帮凶?或者,成为外星人撷取能源之地?或者,成为太阳监视地球的道具?或者……
因为有前车之鉴,我不大相信那些砖家学者的这些猜想。而且,我曾见证过地球的衰败和毁灭,那个过程似乎并不干月亮一毛钱的事呀。或者,当时的我初为真冥天子,满心只是好奇和疑问,观察不仔细,遗漏了无数不太显眼的现象?还是我本就愚笨得可以,观察能力不足,从而没发现真相?或者……
一阵殚精竭虑的冥想后,我已昏昏然,我入微而眠,然后便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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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入一次奇幻的梦境之旅中。
我在一个充斥着让我感到温暖、舒适、黏腻的液体的肉容体中,蹬弹着我的身体伸出去的各部分,我在游动,在扭动,在旋转,在舞蹈。一根连接着我身体的软绳,与我一起扭动旋转。在我懵懂的意识中,从我生成到成型,这根肉绳就一直和我在一起,附着在我的身体的中部,我和“她”之间有一种割不断的联系。或者,我和“她”本就是一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肉容体想让我到哪儿去,一股股力量正排斥我,一阵一阵地想把我赶出我已习惯了的这个特定的舒适的环境。我难舍这个早已习惯了的环境!肉绳似乎也不想让我离去,她还在与我一起共舞,而且还一圈一圈地缠绕着我,挽留着我。因有液体的润滑,她慢慢集中到我身体上部一个较细的部位。我嘻嘻哈哈地扭动不停,她便随着我的动作越来越紧地缠绕着我,就像在挽留我;那股排斥我的力量,却在毫不留情地推搡着我;这两股势力自顾自争斗着,却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难受和窒息。我讨厌这种感受,开始挣扎,蹬弹。渐渐地,我累了,我放弃了努力,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中,我停下自己所有的小动作,蜷缩着身体,无力地瘫软在肉壁上,慢慢向低处滑坠……我确实无意识了,但我却分明能感知到肉容体外的世界,一阵嘈杂、忙碌和慌乱。
等我迷迷糊糊第一次能感觉到自己时,那根一直陪伴着我、依附与我、和我玩着暧昧的肉绳已不翼而飞。她弃我而去了!这让我想流泪,而且真的流了泪。眼泪这种液体,冰冷冷地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溜。这种冷,还顺着我的皮肤浸进入我的脑细胞中,仿佛它无孔不入。我冷得直哆嗦。喂,我说你想流走就流走呗,却偏偏要溜进我的耳朵里,让我的大脑嗡嗡地发闷。我开始晃动自己的头,我想让堵住我耳窍的那些液体滚出去。我能感到液体在我耳道中摇晃,但它们就是不听我的话,不全部都滚出去,还撞击着我的耳膜,“咚”,“咚”,一下一下的,左响响右响响的。它们让我觉得难受了!我愤怒了!我的眼中不再为它们制造更多的后继者,我的上肢伸向它们,我的下肢也奋力抬起又摔下,我的嘴里发出了最原始、最简单的单音: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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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我的第六感觉令我全身的汗毛不寒而栗,仿佛有巨大的威胁临身。我猛然醒来,睁开了自己本更愿疏懒的意识之眼。这一段休眠让我觉得清醒又空明,真不愿醒来,真想就这么一直睡着,不再醒来。
虚空是那么大,那么黑,也那么冷,各种暗能量充斥满整个空间。因为暗黑,这些暗能量在我的眼中虽说看得不算明显,朦朦胧胧虚虚实实,就像白内障病人眼中的世界那样,但我的意识之觉却分明能查识到它们。它们的结构奇形怪状、恐怖和令人作呕,且毫无规律地相互纠结,织成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牢笼。我展开自己的意识之躯,左一拳右一腿地击打,这个牢笼就像无质量的海绵,毫不着力;我又开始东突西冲,这个牢笼就像我身体的延伸体,随我的运动而移动;我试着用手去撕扯那些丝丝缕缕,但根本就握不住那些条绳;我尝试用意识之眼四望,却看不见虚空中任何一个孢子体,这个牢笼闭锁了我所有的视觉。所有这些,让我真实感觉到了什么是似有似无。我禁不住开始慌乱。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周围这牢笼到底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