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游弋在空中,俯视着海水包围着的唯一的一块大陆。
此时的地球,因外部高温高热因素的干扰,还没有形成南北极冰川层,唯一的大陆就像地球表皮的一块补丁,而且缝补得并不规整,也不平展。只有地球外的一圈并不干净的大气层,仿若给地球带了一顶冠冕,算是给光秃秃的地球带来一点风光。大气层中,二氧化硫和火山粉尘含量超标,因此,从空中俯瞰,地球带着暧昧的朱红色,或许是地球的女儿和外来汽质型孢体制造的欲想的色彩;也因此,地球上的动植物物种也并不算多,只有约七千余种,类别也不算丰富,只有上百科目。
看来,冬季到来时,巴巴要经历的考验还很严峻呢。这样想着,我快速漂移回瀑布群。
巴巴和娜娜,带着女儿在湖泊边嬉戏。俩龙的目光是那么轻佻和暧昧,龙女则一会儿跳到父亲的背上,一会儿钻进母亲的怀里,一会儿又自己在蹴行,对所有的一切都表现出足够的新奇和惊异。他们一起野游在绿树成荫的丛林中。
巴巴和娜娜的各种表现足以说明:昨晚,俩龙肯定获得了新奇的享受。我有些惊讶。待我融身巴巴时,从巴巴仍兴奋不已的欲想神经元的各种反应中,我确定了这一点。不需要在发情期就能交配,这对霸王龙和恐龙来说是进化,还是只是欲想的一次突破?我实在觉得好奇。过去,我不太能接受恐龙世界的暴戾、冷血和荒蛮。而现在,当我真真正正融身于一只龙身时,我能感觉到:作为简单生命体的龙的每一次、每一点细微的变化和进步!我哪里还能够离得开融身于巴巴,来和他一起走完他的一生,从而获知哪怕一点点的生命的启示和省悟。
娜娜更加满足,她的身体都变轻了似的,如少女时代时一样,轻盈且娇柔,时常扭动性感瑾长的细脖子,和巴巴来一次亲昵缠绵的摩挲,或来一个蜻蜓点水似的亲吻。当巴巴难舍亲吻时,她又快速“脱钩”,更加撩拨和挑逗起他的雄**想。他终于忍不住了,三两下追上她,把她紧紧搂在怀中,用自己发达的雄性肌肉和粗糙的皮肤,反过来去刺激她的敏感……啊,光天化日,太不知羞了吧。喔,原谅他们吧,他们本就是毫无顾忌的霸王龙呀。
“喂,你们干嘛呢?”他们的女儿不解他们在做什么,跑回他们身边,问,还拉拽着他们正兴奋颤憟着的后爪腿,指着一只飞在空中、花纹诡异的史前蝴娥问,“这是什么?我要。”
他们被欲想控制着,一味进行着自己的好事,忘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女儿。
“我要,我要嘛……”他们的女儿没有得到理睬,更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哭哭啼啼地嚷着,感受着父母那种剧烈颤憟带给自己的强烈冲击。
“呕……吽……”巴巴引吭高嚎,“呕……哼……”娜娜引吭高歌,惊起丛林中各动物群,带起绿浪一波波向外泛湮。
巴巴翻滚在地,躺在绿织如毯的坡地上,疲惫无力地喘着粗气。他沉浸在近乎一种癫狂的状态中,一时无法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血管中高速起伏的脉搏。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还是没忘脚下的女儿,他是缓缓瘫倒的。
娜娜傲然挺立着身躯,浑身抽搐中,竟然不能动弹了似的,只能扭脖看着心满意足又疲惫不堪的丈夫,垂首凑上香唇,情不自禁地吻着他,不舍他男子汉龙那笨重的鼻息,并被他的鼻息冲的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好一会儿后,她才感觉自己属于自己了似的,轻轻挪至女儿身旁,又把自己最温柔的吻,献给女儿。
“我要,我要……那。”女儿抽泣中,哽咽断续说出自己的要求。
那只蝴娥太不知趣了,或者也感到好奇,或者是太爱学习了,或者太有偷窥癖了,竟然忘情地仍在这儿,用鼓起的小咪咪凸眼,看着这一家三口,还不知死活地落到娜娜摊开的爪子上。娜娜慢慢落下爪子,让女儿抵近观察着这只笨蝴娥。这只蝴娥大概是个爱美的东西,觉得小霸王龙的爪子更细腻和粉嫩,又飞到小霸王龙的爪中,扇动两下翅膀,扑掉几许翅上的彩粉,让自己在小霸王龙眼中成为如梦似幻的一只花仙子,这加速了蝴娥自己的灭亡。小霸王龙瞪着大眼,先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蝴娥,后来忍不住稀奇,伸出嫩爪,只轻轻一捏,便让蝴娥的翅膀折断了。再松开时,蝴娥只能耸塌下双翅,痛得平摊开在那只嫩爪上,一动不动,虽然足够美丽,却已是将死。见蝴娥不动了,小霸王龙好奇地轻吹一口气,蝴娥便如一片无生命力的纸屑,盘旋着无奈地摔到了一片绿叶上,只反弹了一点点的高度,又一偏,复落于叶隙中,被翻转、折腾、撞击几下后,一点点坠地,一点点搭建着蝴娥自己的绿色的、荒凉的香冢。“地尽头,何处是香丘?几叶绿盖,一地落英,便是魅魂烟消处。”
想到蝴娥脱茧成蝶的四五天短暂的生命期,看到这只蝴娥尚未繁衍后代便已入土化泥,我为蝴娥感到悲悯。
对于蝴娥,小霸王龙只歪着脖子看了两眼,她的兴趣又已经转移到了那些舞动着的事物上——随风颤动的树叶、在风中挣扎的细小飞虫、太阳穿透叶间的光斑、等等。小霸王龙没有再哭泣了,脸上又挂上了笑意,脖颈扭动,向四面八方快速巡视,当她仰视着那些金灿灿的光斑时,不知是被闪了眼,还是耳蜗的平衡石失衡了,她仰翻倒地,狼狈至极。巴巴和娜娜开怀大笑,声波震荡起一阵阵的绿浪。
观察着现时欢快的这一家三口,我的心中又不由被荡起几朵清贫、但又和谐温馨的小浪花,我笑了。
这一喜一悲间,我对生命的意义产生极大的迷惑。
生命卑微又短暂如蝴娥的动物,不胜枚举,它们如此匆忙、慌乱、羸弱地渡过自己的一生,就不觉遗憾?难道就甘心?比如蝴娥,它可能会在茧中默默无闻走过春夏秋冬整整一轮季节轮替,即使此时地球的春夏秋三季并无分明界限,但它实实在在要蛰伏近一年的时间;期间,飞鸟可能会啄食茧团,风可能会吹落茧团,雨水可能把茧团永远埋葬到泥土里,太阳的高温又可能会灼枯茧团……总之会遇上各种难测的祸害,而无法幻化出美丽的生命;即使它能侥幸避开所有的伤害,它的生命绽放期也就只有四五天的时日,然后又需成蛹化茧。如此周而复始的轮回,如此单调乏味的匆匆,它竟能延续千年万代。它和它们,这是为了什么?是谁在安排它们如此渡过一生?
而霸道如霸王龙者,它们确实有鱼肉其他物种的本事,但它们和翼龙、暴龙间的争斗,何尝又不是一种玩命的争斗!愚笨得就是在拿生命开一场无休无止的玩笑!
生命的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而已?我身为真冥天子,究竟需要去发现什么样的生命奥义呢?我皱起自己那并不存在的浓眉,陷入深深的冥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