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存在于这世上是不须解释的吗?
细细想来有很多,比如有人是男人,有人是女人。
可那是打娘胎出来时就决定了的,除了这个人与人之间差别还多的去了,不管在任何的时间,任何的地点,人与人之间总存在着——
强,弱。
所以排名一二三四五是所有人都热衷的东西,哪怕有些人得排到第一万去,他也会对这个排名津津乐道,文人怕自己名落孙山,江湖人则怕自己混不出名堂。
混出了名堂的人往往都很强,非做个比较的话,第一名是最强的。
在南理国没有牡丹亭主每年排天下榜,但所有人都知道南理国当今第一勇士——阿逾阁。
这名字可不是人人都能用啊,在南理这样人人都信如来,都拜观音的国家,如能以佛号入名,是极大的荣耀,佛号喊得出响亮名声的有金刚,有天王,这些都太简单了,且显得不够神秘,阿逾阁不同,能懂他名字的人很少,这是佛号里的大乘,密宗里不讲小乘佛法,可那又是番僧的特殊。在南理这样尚佛的国家,阿逾阁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勇气、荣耀。
第一勇士当之无愧,阿逾阁以前是行伍中当兵的,后来是护国的第一大将军,专门驻守在边疆,这个边塞不是与安聿交界的那点地方,要他阿逾阁去和澜沧江另一边的女人干仗,那不是耻辱吗!自己顶着个佛号也不好和女人打交道。
阿逾阁守的是南理国的项背,西边的地方,那边的人也是一群骑马的蛮子,比起北燕却是差远了,成不了大气候,可每年总来骚扰一下南理啊,安聿啊,抢点吃的用的,过分时也会抢女人···
对付他们很麻烦,他们没有国家,总是在马背上讨生活。
阿逾阁在这一年的六月初五前,一直驻守在边关,这山看着那山,左手挠着右手。现在蛮子们的地方草正肥,一般那些人不会在这时候来抢东西,牧草只在一年中的几个月肥沃,北燕人最懂这个道理,竟然都是马背牛羊中讨生活的,这些西边的蛮子应该也懂这些。
可是这一年的六月初五不一样,阿逾阁看见远方起伏的山丘上似乎有些动静,南理第一勇士问道:
“是西蛮子溜着矮马来了,想跟我们换两头骡子?”
对于这些没读过书,不懂得大乘佛法奥义的人,阿逾阁只想早早送他们往生去投个好胎算了。
这一次来的人很少,领头的人没有见过,不像是西蛮子的部落首领啊,阿逾阁心里突然有些发紧,脑海里竟然是蹦出了什么红尘苦海之类的话来了,他上了马,提了刀去迎接,不能让他们再过去了,马吃草不能吃的别人家,管你是有主的马还是没主的马?
六月初五过后,南理朝西边的国门就少了一个人,阿逾阁觉得自己还没有往生一定是这辈子德积的不够,他现在是死着还是活着真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不再是南理国第一勇士,他没有了荣耀与勇气,他不配叫阿逾阁了!
来人不是西蛮子,是大凉人?北燕人?随后一起来的是大凉的使臣,据说是大凉的国王想嫁女儿了,这是遣派人来打招呼呢,他阿逾阁犯下的是挑衅大凉使臣的罪,这只是误会,算不上罪,也不用惩罚,可是阿逾阁已经觉得自己受到最大的惩罚了。
他南理第一勇士被带头的那人击垮,三招跌下马,落得一生残废。
阿逾阁这个名字从那一天起,便消失了····
南理国西北,剑川。
卖酒的陈七抬头看了一下天,就见着那太阳毒辣的啊,晒的人睁不开眼睛,往年陈七是最喜欢这样的天气,先说这天虽然热,可是酒就卖的好啊,去那冰窖里挖上两块冰镇着,那买酒的豪爽客一喝就是几大坛子,嘿嘿,因为一般喝的都急,给掺上点水谁也不知道,平时三两酒做了五两卖,自己也能小赚个一笔不是?
陈七没觉得自己黑心啊,这冰窖里的冰难道不要钱么?剑川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有些也不是咱南理人是不是?陈七也坑不到安聿人,那些中原人抠门就算了,一点酒砸吧砸吧嘴还偏说味道不对,付钱也不爽利,赚他们几个子可也是难啊。
今天陈七抬头看了一眼天,嘴里却低声骂道,怎么又是晴的?陈七叹了口气,这狗娘养的日子还要过到几时?在这剑关本来转的就是那些个客商的钱,可现在呢?抠门的安聿人就算了,来了一群吃饭喝酒都不花钱的人!
你说我们的段皇帝是不是摔坏脑子了?怎么这大凉人吃饭喝酒就不要钱呢!陈七刚开始的时候以为说笑呢,给那大凉人的酒确实是掺了点水,事后又去收钱,结果呢?结果是好死不死挨了顿打,十三四岁没换的牙给一股脑全打出来了!
陈七冤枉啊,给告到那衙门管事那,结果他们说什么?现在大凉人是贵客,大王子说了,北方来的客人,带着西边的客人,吃饭喝酒通通的不要钱!尽管吃!
陈七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昨天刚被揍完,今天又要好声好气的把酒端到那些个大凉人面前,听说他们可是什么亲卫军?
妈的,你说这也不过是个当差的,还要跟个好主!陈七心里暗骂,这些人还不如那些抠门的中原人!段皇帝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想他赶紧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妈的,这话是你陈七能说的吗?陈七啊陈七,你要不想卖酒赶紧卷铺盖回去,再得罪了这些大凉人,以后就要你去剑川守门,当个怂蛋子兵去!
这是剑川卖酒人陈七的纠结,可是不顶用,日子不是你说怎么过就怎么过的,还要看上面人想要你过个什么日子,这边陈七刚刚把酒给笑嘻嘻地送到那些个大爷面前,那边却听着声音,却是一个不懂事的娃娃哟,好好的卖你的果子有什么不好···怎么能···怎么能和大爷们要钱呢!
这狗娘养的世风日下啊,卖东西连钱都不能要了!
却见一小娃娃本是坐在那树荫下,天气给热的他昏昏欲睡,中午饭没吃饿的肚子咕咕响呢,只能睡了,筐子里的果子还要卖完,卖完才能给娘亲买药···
这小虎娃正流着口水坐着梦呢,一个穿的一身军褂子的人拿起水果就是咬下去,虎娃给他惊醒了,看他吃了就走,只扯着他衣服,急道:
“大爷,你···你还没给钱呢,两个···两个钱!”
那军褂子好像听了笑话似的,懒得和虎娃纠缠,啐了一口便是要走,没想到虎娃这孩子倔啊,非是抱着大爷的腿不放了,嘴里只道:
“两个钱!····两个钱!”
那军褂子骂道:
“我是你们皇帝老子请来的贵客,还敢跟爷爷要钱?”
见他穿的便是个北人,这人不就是那大凉的亲卫军吗,哎哟,跟谁要钱不能跟他要啊。
陈七想上前阻止,可是看了看一旁喝酒的那些个大爷,只能腆着脸又拿了两坛酒出去,那军褂子不知是打了还是踹了,反正就听得虎娃哭的凄惨,嘴里只哇哇道两个钱···两个钱··
那大凉兵看四周人都看笑话呢,脸上挂不住了,别人以为他这会儿要给钱了吧?结果他一脚踢翻了那果筐子,一把抽出了腰间刀,那虎娃吓的一楞,连忙去捡那地上滚得到处都是的野果子,一个正好滚在了大凉兵脚下,虎娃去捡,那军褂子却一脚把果子踩了个稀巴烂··
人群中虽有沸腾声,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陈七心里可怜道,这是那张氏织女的孩子吧,听说他爹早死了,娘靠缝补衣服过日子,可还得了病,唉···这娃子可莫要再犯太岁了!
喝酒的还有两个人,一个人只是喝酒,嘴里还道酒味儿怎的还是淡的,另一人却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似乎是想要动手,最后却还是没有动身。
两人一男一女,身份俱是尊贵,不该出现在剑川这种小地方。
一人喝酒,是江路云,一人嘴唇微颤,是郡主狄安。
江路云道:
“郡主没见过这种事吧?毕竟临沧城民风淳朴的很,你的子民们都爱戴你,有恶霸也没法兴风作浪···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剑川,北蛮子有,西蛮子也有,乱的很。”
这番景象狄安并非没有见过,相反,这个军褂子大凉兵的表现再正常不过了,军中人哪个要是有个好活计还去当兵?本也是受了这世间些许不公,一旦得了点权,却又要去欺负别的更弱小的人,这就是人,是个人都喜欢这么做。
何况,当下南理国那大王子对大凉人有所求,自然是给了他们些特权。
有特权的地方就有压迫,甭管你是谁,都逃不出这个理儿。
江路云道: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那就是野凤凰生在了鸡窝里那也是凤凰,事实变不了。”
狄安道:
“你是说那孩子是凤凰?”
江路云道:
“不是,我是说他是个生在鸡窝里的鸡崽子,这事儿也变不了。”
狄安气这人又开始胡说八道,虽心疼那虎娃被人欺负,可狄安并非什么冲动无脑之人,她和江路云来南理,绝不是来找南理人或者是大凉人的麻烦的,此行是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是为了那羊皮残卷,不是来看南理人和大凉人的纠葛,也犯不着为了个小孩儿暴露身份。那虎娃子哭的更凶了,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帮助他。狄安道:“我们走吧。”
江路云知道狄安是不会动手的,这个女人太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更重要。
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