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云正是提着刀追出来,狄安和那黑衣人已经过了好几招,狄安在军中将近十年,少时得过奇人指点,是以用刀用剑,俱是不凡,那黑衣人吃了两招又见江路云出来,竟是转身要跑。结果好巧不巧,阿福刚收拾完厨房出来,却叫黑衣人给迎面撞上,阿福大叫一声:“哎呀!”原来那黑衣人给狠狠踢他一脚,江路云只看黑衣人身形,无奈夜深月疏,再趁着这当口,居然让他跑了。
狄安只看了阿福并无大碍,只回头道:
“还不追?”
江路云道:“等等,这人来的太奇怪了,此时必是引我们出去,不能追。”
于是那黑影便眼见着给消失了,狄安恼道:
“哪儿来的大胆狂徒,竟敢夜闯我郡主府?”
江路云见她心急,摆明了是很想去追,此时只冷静道:
“以我估计,这人和打伤明川的人应该是同一人。”
狄安又道:
“究竟怎么回事,依你身边那少年功夫,怎会叫人给伤成那样?”
这一山还有一山高,明川这小孩身法诡异武功不弱,可惜就是江湖经验太少,从他肋下中掌位置看,摆明了是从身后偷袭的,江路云沉思片刻道:
“事有巧合,先前我与明川无意看见龙虎山人和天仓山人相互争执,只觉得那天仓山的年轻弟子用剑手法诡奇,只觉得像是之前几起凶案的凶手,我便叫明川跟着那天仓山师徒二人,不料明川却是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刚才那黑衣人,却该是想来灭口···”
江路云心道,会不会是这样?跟着青叶师徒的是周铁沙和明川,明川历来擅长追踪,恰当的和二者间保持了距离,追着追着竟发现周铁沙莫名其妙的死了,明川察看尸体,然后中招。
疑点有两处,一,杀人的应该就是天仓山人,为何杀了周铁沙?姓周的看见他们在做什么事了吗?为何要对明川动手,就距离而言,明川离周铁沙尚有一段,这空隙为何不走反而要杀人?是掩盖身份吗?
狄安道:
“天仓山···怎么会?青羊宫前些日子才因真武天书得了陛下恩泽,得川蜀第一道场盛名,且天仓山上七位青衣道长,历来不行苟且之事,我每去蜀中时都会上山拜访···”
狄安道:
“那天仓山人的身份可有在他人面前暴露?”
江路云道:“客栈内争执时围观人不少,且那龙虎山道人身边跟了两个弟子,应该知晓自己师叔去追了天仓山人。”
狄安道:
“杀人的怎会是天仓山人?众人既然都知道,他们此番行凶岂不是暴露了身份?杀人灭口并没有了意义。”
这些,也正是江路云心里想的,可又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
江路云连忙回屋看了明川,可惜明川已经彻底陷入昏迷,若要听他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可能,突然,江路云像是想起了什么,只问道:
“请郡主告诉我,羊皮残卷现下到底在什么地方?”
说到这个,狄安的表情虽未有大的变化,江路云心里却道,那羊皮卷怎么这般有魔力,狄安这许人物也将她视若珍宝吗?狄安却开口道:
“之前我确实有所隐瞒,可是此事牵扯过多··我不能··”
江路云道:“你怀疑我也是来抢那羊皮残卷的?”
狄安道:
“不是,你若是想要,应该会明说。”
江路云心道郡主懂我,可看狄安表情,似乎真有难言之隐,依旧小心问道:
“郡主是不是发现,有汉安王的人来争夺那羊皮残卷?”
狄安表情一惊,显是被说中了心事,江路云知道她并不愿意得罪他那亲叔叔,皇室里的事比不得寻常百姓家长里短,狄安这些个亲戚,两个藩王,一个皇帝,谁她一介弱女子真敢叫板?
皇帝李昭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和他讲亲戚悠着点明显没用啊。
江路云叹口气道:
“很多事情我确实不懂,可郡主若信了汉安王的话,可是与虎谋皮。”
狄安沉声道:“并不是汉安王。”
江路云道:“那是谁?”
狄安只道: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若真当我是你的朋友,就不要问了。”
江路云盯着狄安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狄安在军中和男人的交道打的多了,故而身上也有着一份不属于女性的英气,她为人姐,却又是如父如母,是个坚强果敢的人,江路云看她,她也不会脸红,此时却是有些不习惯的撇过头去···江路云道:
“是世子李哲寒对不对?他要你把羊皮卷交给他?”
狄安摇摇头,却是什么都不说。
江路云道:
“陛下这些年,对军权看得很紧,长江以南的兵他恨不得个个叫到金陵去,有了海西王那厮在前折腾,他眼里哪还容得下沙子?你怕他收走世子的兵权是不是?你怕他解散了滇南军,架空了藩王令?狄安啊狄安,你要真这么做了,陛下怕是不仅仅要削你的藩,要你嫁去了南理!万一羊皮卷一事真事关国运,你若听了那李哲寒的话,便是成了他父子二人的替罪羊啊····”
这是最简单的推断罢了,汉安王李介和当今皇帝真不愧是同胞兄弟,二人相似点太多了,光耍阴招这一手就无人能敌!江路云心里想,狄安恐怕是想从北方借力,来巩固世子李离凰的地位,确实,汉安王根基在幽云十六州,可是王朝上下都对他三分忌惮,如果···
如果最后他成了皇帝呢?
没有如果!江路云道:
“你就算帮了汉安王,你以为他会感谢你?他就是哪天真把金陵那位踹下了皇位,成了皇帝,也不会忘记催你上路去阴间做鬼。”
江路云叹口气,只道:
“你不想去南理,是吗?”
狄安嘴唇微颤,她历来对皇帝顺从,竭尽全力恪守本分,江路云今日所说,将她推上的却是条谋逆之路,不,推她上去的是世子李哲寒,可她能怎样?她此行去了南理,谁来扶持世子?金陵那位摆明了要狠狠削了这藩王军权,倒不如先帮过了汉安王,不管怎样,是否还留了条路呢?
江路云的话却醍醐醒脑,狄安只道:
“你都知道了?”
江路云道:
“郡主原谅,事先我在梁上,也见到了南理的王子和使臣。在金陵时陛下有意无意说过一些,只是没想到,陛下真的下了这个决定。”
狄安道:
“陛下并没有下诏令赐婚,我想他也是想试一试我吧···”
江路云道: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狄安道:
“能怎么做?我西南军万人,难道因为我嫁了人就不复存在了吗?我弟年少,不懂利害,如若争取不到世袭罔替,总要看他好好的成家立业,成为这西南军的新主人,我才安心。”
说来简单做起来难啊,陛下日夜担心的事,不就是怕权力给分散到了别人手中吗?幽云十几年了也带不亲,大凉近来又蠢蠢欲动,李昭为达目的,根本不怕自家人寒了心。江路云道:
“离凰知道羊皮残卷的事吗?”
狄安摇了摇头,江路云道: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了,这羊皮残卷的蹊跷现下还不能肯定,但我要告诫郡主一声,汉安王这般心急想要得到它,只怕那宝藏的传言不假,你如果真交给了他,事情就不好办了。”
狄安此时看江路云,后者眼神少见的认真,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和现下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三年前,这人说话有这么正经么?算了,狄安自嘲笑笑,道:
“我确实之前有所隐瞒,平帮主是在把羊皮残卷交予我之后,才惨遭了毒手,我便知事情严重,途径川南时,恰巧遇见了世子李哲寒,他倒没问我羊皮残卷,只是问了西南军中近况,又问我此时进川要做些什么。”
说到辈分,狄安也是那李哲寒的表姐,二人这番对话,似乎并无不妥。
狄安道:
“我们一道拜访了川南节度使尹天林,只说了些无关国事的话便离去了。”
江路云问了关键:
“当时羊皮残卷在郡主身上吗?”
狄安道:
“我自然不会将此等重要物件放在身上,我已经托可信之人走南理带回临沧,不会有误。”
没想到江路云听了却是深深叹一口气,道:“只怕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