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惜啊,这么年轻的公子已经有女儿了。”
“是啊是啊。”
尚君已经跑去试穿衣服了,所以没有听到这句话。可是楚问尘听得到啊,他此刻的脸是黑的。黑的吓人。
“她不是我女儿。”楚问尘难得出口否认。若是在以前,想让他理这些不知打哪儿来的人,可能?母猪都能上树,唯独这个不可能。
“啊?难不成那个小女娃是捡来的?”
“真看不出来啊,可怜可怜。”
立马有人出声附和。
楚问尘的脸更黑了,只听他一字一顿道:
“她是我的。童。养。媳。”
咳咳几声,然后四周寂静……
不要试图去想象楚问尘冷着一张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只不过周围再也没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如刚进来时那般。
气氛压抑……不过当事人毫无自觉。
突然眼前一亮。
尚君迈着小步子缓缓走来,众人再一次屏住呼吸。万万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青涩的脸庞未施脂粉,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朱唇娇艳,齿若含贝,带着小女子的羞涩,却又有稳控全场的霸气。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楚问尘深深的望着。
“怎么都……看着我啊?”尚君轻声。
半晌楚问尘一笑,“再挑几件。”
尚君撇撇嘴应了声“哦”。
“我怎么瞧着这姑娘有些面熟?”
“莫不是宫里的?”
“宫里的姑娘哪能有这分脱俗?”
“你这么一说,是不是与尚府千金有些相像?”
“还真是了!”
“怪不得前日里左相携着孙儿去提亲被回绝了,原来竟生的这副天姿。”
“不是还有个……”瞥瞥楚问尘。
嗯?提亲?
楚问尘眼眸一闪,看来得快些带着君儿离开,总不能什么人都窥视着。
……
“这几身都不错,麻烦了,全要。”
尚君五身,楚问尘四身,尉迟逍遥四身。
众人一惊。纵然他们自认为财大气粗,可也做不到一次十三件的买,能买了两三件已经是不错的了。这到底是谁家的公子?能成为尚府的女婿,背后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尚君自然是不知道童养媳那一出。
那红衣女子报了个价钱,多少来着?尚君是记不清了,只是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逃的样子,当然了,衣服已经紧紧抱在手上了。
楚问尘扔出一枚黑色的令牌,上面好像刻了什么“贰”?
对方稳稳接过,然后含笑着点点头,送回令牌。
“包起来。”
“是。”竟是一副臣服的态度。
没人知道舞霓裳的店家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反正舞霓裳的那些个红衣女子,各各身手了得,更不会因为哪一位客人官大些就讨好些,总是一副不卑不亢,谦逊有礼的态度。
如今竟对这男子臣服?想来确实是不一般的。
直到现在回到了尚府尚君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她自然知道这几身衣裳价钱不一般,甚至连尚府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一时半刻都不能做到。
对于这件事,楚问尘的回答是:
“哦?舞霓裳只是我笔下一间很普通的成衣店啊。”
楚问尘的……很普通……
“那你为何为了四文钱讨价?”这不是存心找麻烦受嘛。
“我喜欢。”
好嘛。
“那像舞霓裳这样的店铺,你还有多少间?”尚君已经做好了接受打击的准备。她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小富婆”了,那知和楚问尘比起来,简直就是乞丐窝里出来般。
“唔……没了。”
嘎?
“舞霓裳太小。比这个规模大的我还有七八间,城东那间赌场,还有城西那间春满楼……什么的。”
“春满楼是什么地儿?”
“……”
“嗯?”
“妓院。”
噗嗤一声,尚君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原来……原来师父还有这样的……”笑达眼底,却无半分嫌弃。只是这声师父喊的,足以让楚问尘尴尬一整日。
楚问尘也任由尚君笑,他逛窑子,他媳妇儿都不害臊,他害臊个什么劲儿?索性也懒得解释。
半晌……
“我会逛窑子?可笑。”向前走。
尚君嬉笑着跟上,一个劲儿师父师父的唤着。楚问尘想笑却又不回头,尚君快跟上了他就走快,尚君跟不上了他就慢下来。
……
到了尚府,楚问尘径车熟路的向厨房走去。
至今仍然不敢相信楚问尘会做菜的尚君屁颠屁颠的跟着进了厨房。不过想想他似乎就是一个什么都会,就算不会也能给你瞎鼓捣会的人,尚君也就不去想“万一做难吃了该怎么嘲笑他”的问题。
此时厨房里的其他人已经退了出去,就连想来帮忙的君洳君麻和尚夫人都被楚问尘一句“家传秘方”给请了出去。
做菜还有家传秘方?那为何尚君在里头?
显然尚君没有思考到这两个问题。不过她没想到不意味着其他人没想到。此时尚东流和尚夫人正喜忧参半的交谈着什么。
“看楚上仙似乎对君儿不一般。”
“但愿是好事吧。”尚夫人叹了口气。
纵然尚东流是个耿直性子,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久了,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君儿能跟着上仙自然是好事,只求不要惹上是非。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不是升官发财,而是尚家能平平安安。是以他为官数年,两袖清风,不做有愧的事。但也因此得罪了些人,比如说李家。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尚东流叹了口气,一直这样,也挺好。
……
“洗了。”楚问尘扔过一把菜,自己琢磨起了菜式。
尚君熟稔的接过,像是以前在青城山一起铸剑的时候那般。尚君很聪明,楚问尘的指导也恰到好处。两人一起铸剑,楚问尘吩咐尚君拿什么,尚君从不会多拿一分,有时反过来也是如此。
至于那些剑都哪去了,楚问尘的回答是:拿去“当柴火”了。
尚君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可是哪来那么多小米粥?
楚问尘速度很快,就像以往他舞剑的时候一样。
就连此刻他都像个不染尘埃的上仙,深情专注,嘴角含笑。他笑起来像春风,很舒服。
当然啦,是面对尚君的时候。
“香的呀,真看不出来啊你。”尚君两眼放光,抓过玉箸便要吃。
楚问尘失笑:“慢着着,当心烫。”
此时尚君的表情很精彩。
先是被烫的整张脸发红。当真烫。
再是被味道搞的有些莫名感动。感动什么?好久没吃东西!
然后是有些微怒。怒什么?那么好的手艺确实第一次吃到!哦,小米粥不算。
最后是羡慕。羡慕什么?楚问尘怎么什么都会?
“如何?”楚问尘自己没尝尝,却问尚君,显然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尚君只剩下连连点头。红扑扑的小脸煞是可爱。
……
此刻。
望着满桌的菜色,众人说不惊讶是假的。就连尉迟逍遥都有些佩服楚问尘。
君洳君麻也被尚君叫来了。
众人表示没有意见。
虽然尚东流对君洳君麻向来不错,但坐上桌吃饭却是第一次,难免有些拘束。不过有尚君不断地布菜,骄傲道“我师父的手艺……”如何如何,两人也只需吃了碗里的便是……
楚问尘不顾尚东流反对,坐在尚君身边。
礼数什么的,能吃?
楚上仙自然不可以管人间的礼数。
这顿饭吃了很久。因为第二日尚君等人便要启程离开了,一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只谈开心事儿。
虽是不舍,但也不好挽留。
今夜注定不眠。
涂山。
戏无涯小饮着千秋酿,却是一杯一杯不停。
望望天上的明月,再望望这一片桃林,最后无奈的笑笑。叹道:“该来的,你终究是躲不过了。”
露水有些重,涂山的夜当真是冷。
第二日天未亮是三人便离开了,走时悄无声息。
三人没有御剑,游历嘛,自然是用走的。街上只有少数的行人,有些安静。
再加上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师父不是师父,那她岂不是私自下山了?
尉迟逍遥从来都很安静。
尚君思索了一夜,以后该唤楚问尘什么呢?
楚问尘?不行,太生疏,太没礼貌。
师父?不行,他又不是师父。
问尘?吐……
问尘哥哥?摇头摇头。
没有称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总不能“喂”“喂”“喂”的喊。
想了一夜未果,此时的尚君依旧是眉头皱起的。
“你以后还是叫我师父吧。”楚问尘看向前方。
尚君得抬起头才能看见楚问尘,不过她现在不想看。倒是尉迟逍遥,在尚君右侧半步后复杂的望向楚问尘。
“我总归是教了你铸剑的,你总不能不认。”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那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尚君终于抬起头。
师父的侧脸真好看,看几遍都不会厌。
咳……
楚问尘脚步一停。
“芜雪峰。”
其余两人没有答话。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芜雪峰在哪。
尉迟逍遥也不知道。他一开始便是在那座竹屋附近。后被竹屋所伤,去了那潭中便陷入沉睡。再次醒来便是与尚君相遇那日,自然不知道什么芜雪峰。
不过看楚问尘也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气氛顿时又变得很尴尬。
“想家吗。”楚问尘突然问。
尚君没有回答,只是回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显然有些感觉在看白痴了。
楚问尘尴尬的摸摸鼻尖,索性不再说话。
尉迟逍遥的尴尬,在于他本就不爱说话。
尚君的尴尬,在于楚问尘。
楚问尘的尴尬,在于尚君不说话。
……
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多了,三人收到的目光也就多了。
楚问尘和尉迟逍遥长得本就俊美,再加上尚君的可爱灵动,俨然一道美好风景线,吸引万众目光。三人都没有刻意装扮,只是舞霓裳的衣裳本就不凡,衬托着三人更加不凡。
楚问尘分了四件衣服给尉迟。起初尉迟是不接受的,只是总不能一直穿着那暗金长袍,所以便也换上了新的。此时楚问尘与尉迟一白一黑,中间站着淡粉色的尚君。
本来三人是不会理会众人的目光的。
尉迟与楚问尘不屑理会,尚君则是众星捧月惯了。
只是突然周围的目光都变了变,有人尴尬也有人唾弃。
尚君左侧头,再右侧头。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怒。不是不屑,是生气。
他们听到了,尚君自然也听到了。
“想不到长得那么俊居然是个断袖。”
“果然人不可貌相。”
云云。
尚君抿嘴偷笑。
咦,奇怪,初夏时节,怎的有些冷?尚君缩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