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渐薄,雾气初生,东南方向隐隐有日色喷薄而出,正是昼夜交替之时。
白若流懒懒地微眯着眼看向天边那抹亮白,轻笑道:“你当真不如你那哥哥,再怎么掩饰,也还是小孩子心性。我被你请来‘喝茶’,也有十日了吧。我若想走,你觉得真能留得住我?”
青琅玕冷冷看他,不怒反笑:“能不能轻易走开,你一试便知。”
“唉……”白若流一声长叹,掩眉作愁状:“你说得不错,不过,你认为只要我留下来,一切都会停滞吗?”
青琅玕沉默不语。
趁他低头沉思,白若流接着道,颇为语重心长:“你哥哥都明白了及时抽身而退,你们又何必执着呢?”
青琅玕一直在想他刚才所说的话,暗自猜测他难道有其他的安排,不由得看他几眼。看到他那种悠闲自在的模样,青琅玕更觉厌恶,做一个安闲的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搅的别人不得安宁?
白若流与他对视,笑吟吟地饮完一杯茶,缓缓开口:“我也该走了,若是晚了,就不能亲眼看到那场好戏了。多谢宫主几日招待,他日还望宫主来我妖界做客啊。”
施施然起身,青琅玕竟然拦不住。
震惊之余,白若流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声音在原地回转:“我如今离开,只是去做个看客,如果忍不住的话,也许会演一场戏。不过,我一定是顺势而为。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去找他们,不然……”后面的话不知他说了还是没说,距离太远,完全听不清。
青琅玕回过神来,竟不知零泽何时就站在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可看清了他周身所萦绕之灵?”零泽问道。
“紫中含血,配上他那一身白衣,甚是妖冶,王上的意思是?”青琅玕侧眼看着白若流离去的方向,他每日在茶中放了‘是夜’,可以压制灵力的凝聚,怎么还会让他逃去?
零泽沉默,最终是摇头,叹道:“应该是我想错了,不过他的灵极为古怪,千万不可如此莽撞,即便要动手,也该知会我一声。”
青琅玕惊问:“阿黎呢?她走了吗?”
零泽点头,似乎有些无奈:“不只是她,舒言、扶笙、陵萱、长千,……修竹也一同去了。”
“修竹……”
零泽打断他要说的话:“也许,真的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两人都不再说话,阳光照下来,却依旧是彻骨的冷意。
世间最是感情麻烦,会让人失了理智,因而可能造成很多无法挽回的结果。
在去凡世的路上,遥黎难得安安静静地不说一句话。舒言奇怪不已,便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怎么了?”
遥黎尴尬地笑笑,挠挠头,压低声音:“没什么,只是大家都不认识,所以……,真不明白铃铛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不相干人和我一起……”
突然收住了话音,因为好几道眼神齐刷刷地看向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咕哝声竟然被以一个不大不小的音调说了出来,刚好让所有人听见,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没有讨厌你们意思,我只是,只是不太习惯和不认识的人一起而已……”
此语一出,气氛好像更冷了几分,遥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紧紧抓住月遥迁的胳膊,报以求救的眼神。
月遥迁把手搭在遥黎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示意她没事,而后便稍稍加快了脚步,与他们错开几步距离。
遥黎如获大释,那种压抑的感觉消减了不少,偷偷地回头瞄了一眼,不知道舒言和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他们的表情总算没有那么僵硬了。这一次,就算你帮了我一回吧,遥黎在心底默默地说。
凡世又是半月过去,几人才抵达京都。
按照他们的能力,日行全陆亦无不可,但是遥黎难得出来一次,又怎么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一路上吃喝玩乐,遥黎和几人的关系也融洽亲近了不少。
不知是什么原因,月遥迁和扶笙之于她都可以算作是初识,偏偏与月遥迁更加熟识,对于扶笙他们似乎始终隔着什么。
为此,遥黎某天晚上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天早上还被舒言取笑成凡世的熊猫。
不管这些天来究竟如何,如今总算是到了京都。
忍住四处走走的念头,凭借着零散的记忆,带着几人左绕右转,在看到“墨柳医庄”的牌匾后,长长地松口气。
笑嘻嘻地指着里面道:“就是这里了。”
这医庄和别处不同,门前并无人把守,就在她思索着该怎么进去的时候,有人从身后的门里走了出来。
“你们,是来看病的吗?”
听到这声音,遥黎欣喜地转身,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暖暖’二字生生地卡在了喉中。
遥黎呆呆地看着她,眼中写满了疑惑,倒是那人眸中一亮,不确定地问:“阿黎?”
被她这么一问,遥黎终于回过神来,扑过去:“是我啊,暖暖,我是阿黎。”
陆素暖一时没有防备,直到身体抵在门缘处才稳住脚步,待她肯放开自己之后,陆素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十几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恐怕我变得你都认不出来了。”
遥黎狠狠地摇了摇头:“是变了很多,却是变得更加漂亮了。”
陆素暖虽也十分高兴,依旧记着外面还站着几人,一直把人晾在那里,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遥黎也明白过来,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仰面问道:“他们都是和我一起来玩的,暖暖不会不让他们进吧?”
陆素暖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前额,嗤笑:“即便他们不是同你一起来的,如有需要,我也会让他们进来的。”
“哈哈……,我们进去吧。”遥黎匆匆跑下台阶,在几人面前站定,说道。
陆素暖在前面为几人领路,遥黎跟在她的身侧,笑语盈盈,月遥迁目虽含笑,眉角却始终挂着一道莫名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