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直都是白天,虽然房间被若夜石的结界覆盖,阳光不会透进来,但毕竟不是自然的夜,那若夜石同时散发出寒意让遥黎睡的不是很好。
遥黎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准确地说,她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雨声才醒来的。
她皱起了眉,其实她并不讨厌雨,只是总感觉这雨太过冰冷,仿佛酝酿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或许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事情太小,她早就忘了而已。
但是,被忘记的东西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它就像一个极其模糊的光影,会受到某种刺激,时不时地跳出来,明明记不清是什么,偏偏又无法完全摆脱,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遥黎将窗子打开,支着头看着外面。
天一直亮着,由于下雨,天色暗沉了不少,外面被雨水洗过的草地,显得更加绿了,那顺着草叶滑落的水珠,仿佛都被染成了绿色。
遥黎喜欢这样的颜色,新鲜,干净。
那一抹随风飘动的月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头向外伸了一点,看过去恰好对上穆隐的视线。相视一笑。
“怎么醒了?”穆隐问道。
遥黎觉得趴在窗子那里不太舒服,索性整个人从窗子跳了出来,略带尴尬地朝穆隐看去,并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嘲弄:“下雨了,睡不着。”
她将手伸到那顺着屋檐流淌而成的雨线之下,凉凉的,很好玩,不禁勾起一个笑容,转而又隐去不见。
“哦?”穆隐把她刚才的那番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你不喜欢雨吗?”
“也不是……”她收回手,任风把它吹干:“每次看见下雨,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言罢,兀自甩甩头,看向穆隐,询问到:“你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问,正要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这样做,却被穆隐的一声叹息打断,疑惑地看向他。
“……,见景触情罢了。曾经有一个朋友,只是现在……”穆隐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遥黎正欲悄悄地离开,不打扰到他,复听见他的感叹:“阿黎,倘若我能和你一样通达,那该有多好?”
遥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并不是一个很会交流的人,一直以来,她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生活,遇到难以沟通的局面,她都是保持沉默,但此时她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穆隐并没有停留在那股悲伤之中太久,又似乎那股悲伤一直停留在他身边,只是很淡很淡。
穆隐许是了解到了她的局促,淡淡一笑:“都是些旧事,倒让你见笑了。”
“不会不会,如果是朋友的话,那人一定很重要吧。不过,如果还没有放下,为什么不去找他呢?把事情讲清楚就好了……”
“也许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可是有些嫌隙一旦生出,就无法再弥补,便自私地不去做一些可能的事,或许像现在这样,偶尔能够收到一些他的消息,就够了……”
遥黎没有让他接着说下去,开口的时候,隐隐带有愤怒:“穆隐,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我不明白,既然是朋友,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
穆隐笑了,带着几分无奈与悲凉:“阿黎,相遇已需要花费大量的运气,成为一辈子的朋友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人与人之间,性格脾气兴趣为人处世的方法态度等等很多因素都会有所干扰,我不是一个能够为友情或者说一切感情付出全部心力的人,这样的我,原本就不配拥有朋友,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缠不休,让大家都不舒心呢?日久见人心,这句话一点都没错,距离会让人变得疏远,但是最终,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地生活。”
遥黎怔怔地听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道:“值得吗?”
他轻轻地点头:“关心一个人,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了。虽然有时也会觉得一个人略有孤单,会想着有一个朋友该多好,静心细想还是作罢,何必再去辜负一段真挚的友情呢?无心之人,不配有情。”
遥黎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这世间的感情都是如此复杂,可是,真心对待在意自己的人不就够了吗?简单一点,不去想其他不是更好吗……
“雨停了。”
听到他的声音,遥黎从怔忡之间回过神来,心知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而且,逼迫他人做自己不愿的事也不符合她的风格,也就因此作罢。
重复了他的话:“雨停了……”这一段沉默让遥黎有些不自在,好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将它打破。好在穆隐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提议去半山坡的菜园去摘些菜回来煮饭,她忙不迭地点头,跟着他的脚步。
雨刚停,路上还有许多深浅不一的水坑,除了要防着它们,还要注意那被雨水浸润后柔软的泥土……
这不,一个不小心,遥黎的鞋子上就被泥染了一层。
遥黎拧了拧眉,看着那双鞋子,有些可惜,当下忿忿道:“哼,可恶的泥,竟然敢弄脏我的鞋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角,恶狠狠地在泥上踩了两脚。
这一踩,泥巴连着那坑中的水四下飞溅,那一双鞋子上的污泥更多了,就连刚才被仔细保护的衣裙也未能幸免。
穆隐离她不远,从她朝着那污泥发火的时候就停了脚步,停在那里看着她状似认真的模样,一时间并未想着躲避,故而难免受到波及。那棕色的泥水沾在白衣之上,甚是明显。
当遥黎发泄够了,抬头看见时,才发觉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一件事。
穆隐原本就没有生气,一点泥水而已,看见她那份自责的心情,本想去安慰,但又见到她右脸上也粘了一滴泥,她自己全然不知,觉得好笑,也确实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遥黎疑惑地看向他,虽不知他为何发笑,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没有生自己的气……
这样想着,穆隐已走到她身前,用干净的袖角轻轻地帮她擦去那点污渍,看到那点灰色,遥黎尴尬地笑笑,伸手往脸上抹了抹。
“没有了,很干净。”穆隐丝毫不在意自己那已经脏掉的衣服,反而看着她的鞋子发呆:“应该浸水了,需要脱下来吗?小心着凉……”
“没事没事,一点水而已,还是快些去菜园吧,有点饿……”说着,就着急地往前跑,也不管脚下的泥和水了。
穆隐真诚地笑了,但愿这孩子,能够一直这样简单地快乐下去。
唔,我是不是应该把这条路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