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萧传便早早地起床,来到院中。望着东方透着一丝鱼肚白的天际,他伸了个懒腰,眼眸微闭,然后静静地伫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的萧传,生机勃发,虽然只是一身粗布麻衣,但那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衬着那张白皙秀气的脸庞,称不上是英俊逼人,却也是气质超然,脱尘不俗。
若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萧传周围的空间略显诡异,乍看上去静如沉水,但每隔几息,他周身三丈之内的空气竟然微微一颤,此时,萧传能感觉到体内丹田的真气,又壮大了一分。在外人看来,此时的萧传,竟好似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仿佛他就是天地的一部分。
原来昨晚,在萧叔离开之后,萧传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便又起身取出萧叔交予他的古武心法。读完之后,他心中长出了一口气,那古武修行之法的关键,果然与前世的内功心法无甚出入。
当时听到萧叔提及,古武竟能修习真气,萧传便猜测,应该与前世的内功心法有共通之处,这很是令他惊喜。这意味着,他前世修行的“百纳吐息功”可以继续修习,而且有了前世的经验体会,再次修习起来必定能事半功倍。至于萧叔交予的“玄元一气诀”,虽然也极为高深,若修至大成恐怕不会弱于前世的一些一流内功心法,但萧传并不打算修炼,他有一门“百纳吐息功”足矣。
之所以如此看重这门“百纳吐息功”,非是其他,只因这门内功修炼出来的百纳真气,可以与其他真气互相转化,和合共融,甚至可以吸收其他内功的精髓之处不断成长,也就是说,这门百纳吐息功能够随个人修为的提升,眼界的开阔,不断改进。这便意味着,当萧传以后达到某种高度时,或者可以将斗气与真气融会贯通,相生相成。
当然,越是珍贵的功法,修习起来难度也会更大,首先习此内功,需要时常在清晨日出之前,万物精气喷发,朝气外露之时,以吐息之法洗炼体内真气,用天地至纯之元气滋养丹田,润饰奇经八脉。此为基础,倘若基础不能打好,日后待体内真气融入其他真气能量,运功对敌之时,难免出差,自乱经脉,多年修为毁于一旦,甚至性命不保。
许久之后,萧传周围的空间渐渐恢复如常,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边,一轮绯红朝阳已缓缓升起,跃出地平线。远处层峦叠嶂的大山,徐徐散去了云雾,几只苍鹰翱翔于天空,目光如箭,也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猎食。
萧传屏息凝神,忽然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只见他长剑在手,随意一抖,一片剑花凌厉射出,而后身形如龙入九天,剑势登如气贯长虹,杀气凛冽,半空之中到处都是他的身影;突然,又化作一垂朽老叟,步法蹒跚,却又不慌不乱,不急不慢,节奏甚是诡异,手中长剑则形似枯木拐杖,指东点西不着痕迹;忽而又如鱼游浅海,腾挪转移,剑光灵动飘忽不定,蓦然,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立时如星光纷繁乱人眼花,轨如黑夜陨星,千点万点,直洒下来……
终于,长剑入鞘,萧传收身而立,额头隐隐渗出些汗珠。“毕竟是陌生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掌控自如……昨夜,萧叔只说今日要教我剑法,却不知是何时……”
萧传心中正在想着各种问题,忽然觉得背后有人,他赶忙转身,只见一道身影身着青布长衫,脚下如寻常迈步,轻轻一踏,身形却飘然远去,倏忽之间已快要消失,萧传见状不敢迟疑,忙运转全身斗气脚尖轻点,如踏长虹,激射而行,身后留下一道滚滚卷起的烟尘,向前追去。
片刻之后,两人已到了一片稀疏的山林间,前面的人影骤然停下,呼吸之间,萧传也跟了上来,赶忙驻足而立。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正是萧南清,看到萧传这么快就跟了过来,萧南清微笑着点头道,
“这套千虹如烟步,你倒是练的不错,以后可以试着学些更好的身法了……现在我就将我这套“金觉回风剑”演给你看,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第一剑,落叶势……”
说着,萧南清并指如剑,倏然俯身向前横削,萧传感觉到,天地间顿时一阵瑟瑟秋意,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划,却带起一串残影。此刻,在萧传的眼中,面前似乎真得落下了无尽秋叶,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正在持扫帚,清扫落叶,每一下挥动扫帚,落叶便少了许多,然而眨眼间无尽的落叶飘然而落,地上越来越厚,老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一切的衔接都是那么的自然,如行云流水,却充斥着肃杀之气。
很久,萧传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萧南清见状,轻声道:“第二剑,回雁势……
这一次,他变削为刺,指剑缓缓向前刺出,这一剑很慢,慢到了极致,萧传仿佛看到了一只苍老离群的大雁,不甘寂寞,从高山上俯冲而下,去释放生命最后的绚烂,然而它的翅膀是那么的无力,显得慢吞吞,甚至还在发颤……眼前的指剑还在一点一点的向前,也是同样的软弱无力,然而萧传眼前的空间,却随着指剑的向前的轨迹一点点的破碎,就像一个个镜面重叠在一起,然后一面一面地被萧南清轻轻点碎,虽然很轻却又碎的很彻底……让人心中震颤不已……
“第三剑,照西风……”
“第四剑,沉如夜……”
“第五剑,斜晖脉脉……”
“第六剑,万里悲秋……”
“最后一剑,山客问答……”
演完最后一剑,萧南清停了下来,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萧传。时如逝水,一点点的流走。不知过了多久,萧传缓缓睁开了双眼,脸色平静地看着萧南清道,
“只懂了一半。”
“三剑半?”
“七个半剑。”
“不遮不拌,好、好……”
萧南清的脸上满是欣慰之色,然后看着萧传道,
“我要走了。你也该上路了,孩子。以后多保重!”
萧传望着面前的中年人,心中百感交集。虽然相处只有一天,确切说一天都不到,但他能感觉到中年人对他深切的感情,就像一个父亲面对即将独立的孩子,那种关爱之情、照顾之情、不舍之情、忧虑之情、勉励之情……真的是重如山岳。
“谢谢你,萧叔!”
萧传深深的弯下腰,不知怎么他感觉眼睛有些湿润,等他抬起头来,面前已经没有了人影,偌大的林子顿时变得空旷寂寞,还有一丝丝伤感。
……
村口。
众人皆站在路边的木棉树旁,静静地等待。
知道萧传要离开外出历练,村人一大早便等候在此。萧传站在那,目光扫过众人亲切不舍的面孔,心中一片暖意,“有这么多亲友挂念,这一世足矣……”
然后,萧传走上前去,将奥古德唤至一旁,取出三卷竹简递过去,低声道:
“奥古德叔叔,这三卷竹简上所记的,乃是一套古武心法“紫阳诀”,一套剑法“惊云剑法”,以及一套身法“归鸟入林”。各位叔叔常年上山狩猎,难免会遇上魔兽蛇虫,有此功法傍身我也就放心了,将来若是小安雅她们想要修行,也可由此入门,不过……切记,不要传出去,以免为村子招来祸患。”
奥古德闻言赶忙接过,又惊又喜,点头道:
“放心吧孩子!叔叔晓得厉害,记住了。”
听到这话,萧传便放下心了。转身回到众人跟前,道:
“各位叔叔,大家回去吧……以后,我还会回来看大家的,小杰瑞、小安雅你们几个都要听话,阿传哥哥下次回来给你们带好玩儿的……”
“那……阿传哥哥,你把自己送给我,我不要别的好不好?”
小安雅奶声奶气地问道,精致的小脸蛋划出几道泪痕,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眨巴着望着萧传,露出期待的眼神。
萧传闻言哭笑不得,然后低下头,为小安雅擦掉脸上的泪水,温柔道:
“好,不过要等小安雅长成大姑娘,阿传哥哥才能送给你……呵呵”
萧传最后回头望一眼村子,静默的小村依偎着一株株高大挺拔的木棉树,木棉花开红艳欲滴,本是极其妩媚的小村,却在那一半雪白流苏的渲染下,又略显几分圣洁脱俗,棉絮纷飞胜似六月飘雪。萧传只觉心中一阵触动,眼眶竟有些湿了,“这美丽的村子,这美丽的人啊……”
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萧传摸摸背上的长剑,毅然转身,默默不语地踏上那即将属于自己的,别样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