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的那场叛乱震惊了整个大越,叛臣李默,叛将李正明、邓子昌悉数毙命,叛首沐泽,被李默杀死,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可是大越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人,那就是大越的皇帝,沐宸。
沐宸被乱军杀死的消息让大越所有的百姓和朝臣愤怒不已,对于暂时羁押在岭西大营剩余的叛军,无一不是要将它们凌迟处死,诛灭九族;可是随着朝廷的一道旨意,所有人都傻眼了,所有叛军不仅不用诛灭九族,还不用处死,他们的去处,是替被他们杀死的皇帝修建陵墓,以洗刷他们的罪孽,从那以后,他们将世世代代留守在哪里,保护陵墓,永远,永远。
这到圣旨是以沐宸临时之前的名义昭告天下的,这一切都是沐寒的注意,如此一来,沐宸在百姓中的声望越来越高,百姓们争相替沐宸歌功颂德,整个大越所有百姓人家,都给沐宸竖立了一个牌位,每日供奉。
沐宸的突然驾崩,让很多事情一时之间都停懈了下来,因为沐宸没有子嗣,也没有指定后续之君,再加上舒瑾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而沐渊一脉之中如今只有恭王沐寒处于壮年,所以现在所有的政务暂由六部尚书会同沐寒处理,而所有内务依旧由李和代理。
按照大越的习惯,先帝灵柩需要停柩十五日,因为没有储君,也没有监国,所以沐寒会同六部暂时取消了早朝,改由在内阁议事,议事不比早朝,不需要太多时间,处理完了政务之后,所有的大臣便来到勤政殿祭奠沐宸,放眼望去,从殿内到殿外,跪满了从一品到五品以上上百位官员,都在深切的悼念沐宸。
皇宫,勤政殿
舒瑾在众臣的山呼中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大殿,没有理会百官的跪拜,径直向沐宸的棺椁而去;一路上,舒瑾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伤痛,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她不能在这些大臣面前掉下眼泪,她知道,她不能让百官看见自己的软弱,因为她是大越的皇后,大越仁宗的女人。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和陛下说说话”好久,好久,舒瑾终于来到了棺椁旁边,原本就很憔悴的身体仿佛是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感觉就像要倒下了一般;李和见状,赶紧想上去搀扶,舒瑾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了。
“娘娘......”李和有些担心的看着舒瑾,他知道,现在的舒瑾就如同狂风中的稻草人,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性;如今的大越如同是一个片体鳞伤的小孩,太上皇仙逝、沐宸意外驾崩、南北边境战事胶着,李和明白,现在的大越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舒瑾,仁宗沐宸的皇后,在众人的眼中,已然成为了大越的主心骨,万万不能再有一点闪失。
“李公公,退下吧,本宫没事,只是想和陛下说说话”舒瑾明白李和的用心,回过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示意李和不用太过担心。
“咱家谨遵懿旨”李和见舒瑾心意已决,自己怎么劝说都没有效果,只好遵从舒瑾的意思。
“臣等告退”百官起身,依次退出了勤政殿。
“娘娘,咱家就在殿外候着,有事您就唤咱家一声”临退出大殿之时,李和突然说到。
“好,去吧”舒瑾明白李和用心良苦,也十分感动,再一次露出了一丝微笑。
慢慢的,所有的人都退出了大殿,李和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舒瑾,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一直强忍的泪水不由得开始闪烁,轻轻的擦拭了一下,李和倒退着,慢慢的将勤政殿的大门关上;此刻,整个勤政殿,只属于舒瑾和沐宸。
舒瑾轻轻的踏上了安放沐宸棺椁的平台,很轻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沐宸一样;双手搭在棺椁的边缘,整个头偏着,静静的端详着躺在其中的沐宸。
虽然已经过去三日,可是棺椁中的沐宸面容依旧还保持着身前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棺椁的缘故,或许,舒瑾只是以为他睡着了而已;看着沐宸的发髻似乎有一些凌乱,舒瑾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替沐宸整理着,当手不经意触碰到沐宸的脸颊的时候,舒瑾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痛苦,眼泪喷涌而出,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静静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舒瑾不想哭出声来,她怕,怕吵着了沐宸。
“你这个无赖,混蛋,你不是说过要护我一世安宁的吗?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不离不弃的吗?为什么你要先走,为什么”舒瑾显得很平静,一边抚摸着沐宸的脸颊,一边喃喃自语,在她的眼中,仿佛沐宸并没有离去,而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听她倾诉。
“喂,你是谁啊”
“你谁啊”
“我是沐宸”
“喂,你怎么走了啊,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不认识,我要回家了,所以走开了”
“喂,见你这么可爱,你就勉强做我的王妃吧”
“切,跟我一样还是个小破孩,还王妃,不害臊”
“我叫舒瑾,等你当王爷的时候就来娶我吧,木头王爷”
回想起御花园让自己讨厌,蓬头垢面自以为是的小男孩,舒瑾笑了,笑容里充满了甜蜜。
“爱妃,可有想念本王啊”
“有啊”
“哦,是吗,那爱妃为何笑得如此牵强?”
“是吗?很牵强吗?那敢问王爷怎么笑才不牵强呢?”
“王爷觉得这个笑容可好?”
“那个爱妃啊,你能如此想是极好的,那什么想了就好了,何必挽着手臂啊”
“哎呀,王爷,看你说的,我们就快成亲了,挽着手有什么不妥啊,难道你不愿意娶瑾儿吗?”
“哪里哪里,既然爱妃喜欢,那便挽着好了;那本王不在的这些年,爱妃可过得安好?”
“王爷放心,臣妾一切安好”
“如此甚好,爱妃可知道本王一直都很是挂念爱妃啊”
“能得到王爷的挂念,臣妾受宠若惊”
回想起镇北侯府让自己有些迷恋,风度翩翩又有些无赖可耻的九皇子,舒瑾笑了,笑容里充满了眷恋和无奈。
“爱妃,这是怎么回事?”
“沐宸,你个混蛋”
“爱妃这可冤枉本王了,这坑可不是本王挖的啊,哎呀,你别哭啊,我这就拉你上来”
“你走,我才不要你假惺惺的,你个混蛋......”
“好了,爱妃,是本王错了,这就拉你上来”
“哼,你要敢下来,本小姐死给你看”
“你个混蛋,你怎么没有掉下来”
“哦,忘记告诉爱妃了,爱妃可知道世间有种武学叫做轻功”
回想起宸王府让自己抓狂不已,老是和自己作对不给自己留面子的宸王,舒瑾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快乐和幸福。
“朕都知道了,原来我们家的小妮子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本小姐什么时候害怕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难不成我们的舒大小姐只是在发发小脾气?”
“是啊,是啊,本小姐就是在发小脾气,怎么啦,你不喜欢啊”
“好啦,朕喜欢,朕就是喜欢你的小性子,朕就是喜欢你的大大咧咧,好了吧?”
“朕不用看,朕的眼里只容得下瑾儿”
“混蛋,你耍我,你找死啊,不要以为你是皇帝本小姐就没办法收拾你,你给本小姐站住”
“瑾儿,今生我有你足矣”
回想起皇宫让自己沉浸在幸福之中,一直呵护自己百般宠爱的仁宗,舒瑾笑了,笑容中充满了不舍和不甘。
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生,都与自己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他会在自己高兴的时候陪自己开心,他会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替自己难过,他会在自己得意忘形的时候戏弄自己,他会在自己伤感惆怅的时候安慰自己;他用尽了自己的所有,给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到头来,他却忘记了,失去了他,自己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混蛋,你知道吗?我有了你的骨肉了,我想,他一定是个男孩,和你一样,给他取个名字好吗?就叫沐夜如何?可是如果是个女孩怎么办?如果是个女孩,就叫沐月吧”舒瑾神情的看着沐宸,似乎是在等待沐宸的答案。
“就当你答应咯,沐夜、沐月,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舒瑾顿时如同小女孩一般俏皮的说到,可是随后,又深深的陷入了忧郁之中。
很久,很久,舒瑾就这样一言不发,就这样一直安静的看着沐宸,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与沐宸的世界之中,在这偌大的理政殿里,没有了皇帝,没有了皇后,有的,只有那个混蛋,那个小妮子。
突然,一直寂静的大殿之内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哭声,让在大殿之外守候的李和猛的一惊,刚想要推门而入,下一刻,李和停住了;触摸着殿门的双手渐渐的放了下来,虽然李和眼中充满了担忧,可是却没有闯进去,因为李和知道,这是一个过程,舒瑾需要去独自面对失去和承担痛苦,那是谁都无法分担的,因为那样的痛,你不是她,你不会明白。
双膝跪地抬头仰望着天空,一直坚守的眼眶突然也开始决堤,眼泪流过脸颊,李和不仅仅是在为舒瑾流泪,也是在为自己流泪。
缘起即为缘灭始
万物非始必有终
世人皆愿共白头
何奈八九两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