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继沐渊昏迷至今已经有数十日之久了，谁也没曾想到，在辰时十分，沐渊居然醒过来了；正准备早朝的沐宸听章贤来报，太上皇醒了，赶紧停朝一日，匆匆忙忙的赶往了承乾宫；而醒来的沐渊奇迹般的十分清晰，没有一丝迷离，整个人面色红润，气息均匀，精神十分的充沛，先是吃了不少的东西，还不时的询问李和自己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情，整个人仿佛是返老返童了一般，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今日的承乾宫外，皇子、皇亲贵胄、满朝文武依次整齐有序的站在不算太大的广场上，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着；一大早沐渊用过早膳之后，就开始陆续召见一些皇子、皇亲还有大臣。
在召见过六部尚书和部分皇子皇亲之后，此刻的承乾宫内，李和、沐宸、舒瑾守候在沐渊的龙榻四周，沐渊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疲倦和憔悴，时不时的还开怀大笑，似乎十分享受这合家之乐；虽然一切看上去沐渊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是众人听太医院的太医们说了，这是回光返照，所以，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一直都装作若无其事。
“好了，朕什么都知道，这是万物的规律，谁都逃不掉的，不用隐瞒朕”沐渊早就看出了端倪，虽然每个人都极力的伪装，可是沐渊是谁？曾经能掌管一个皇朝的帝王，这点如果都看不出来，还能称之为一国之君吗？
“父皇......”沐宸知道，其实沐渊心中也有些许的悲伤，面对死亡，没有谁会没有一丝恐惧，只是有的人很坚强，很坦然，能够面对而已；何况帝王也是人，虽然人人都称之为万岁，可是又有哪一位帝王真的到了万岁呢？
“好了，皇上，什么都不用说了；其实朕早已经看透了这一切，再说了，你母妃已经等了朕好久好久了，想来，是等不及了，估计啊，等朕下去见她的时候，肯定会发埋怨朕，哈哈”沐渊突然打趣到，这突然的一个玩笑，让原本尴尬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母妃一定埋怨父皇的，母妃一定希望父皇长命百岁”舒瑾毕竟是女流之辈，没有沐宸与李和那样坚强，在得知沐渊不久将会离去的时候，内心就已经按耐不住伤心了，何况现在沐渊自己说出来，这样的话，让舒瑾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眼泪渐渐的就掉了下来。
“瑾儿啊，别哭，哭就不美了，再哭就是一个小花猫了；现在你好歹是我大越的明贤皇后，一国之母，不能哭知道吗？会让大臣和百姓们笑话的”沐渊看着有些动情的舒瑾，心中也不是滋味，可是为了不让气氛显得沉闷，不由得打趣起来。
“父皇还取笑瑾儿，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哪有不让人哭的啊”舒瑾也被沐渊给逗乐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低着头，似乎是不想让沐渊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皇上，听李和说，南疆和北漠又起了战事，舒棣请旨去北漠镇守去了，是吗？”沐渊仰着头，抬头静静的看着床顶，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是，父皇，原本儿皇是想让其他将军去的，可是岳父大人一再坚持，儿皇也无能为力”
“罢了，他愿意去就让他去吧；这老东西，也难为他了，为我们沐家，为我们大越付出太多太多了，其实朕多希望临走前能再跟这老东西聊聊天，可惜啊”沐渊突然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曾经与舒棣一起征战天下，一起对酒欢歌的场景，嘴角竟然浮现出了些许微笑。
“父皇，你一定能龙体康复，等到父亲归来的；父亲还等着父皇能像十年前那样为父亲在勤政殿办一次庆功宴呢”舒瑾紧紧握住沐渊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傻丫头，还记得那场庆功宴呢？呵呵，那场庆功宴你可差点把舒棣那个老东西吓死，你没有看见你父亲当时那个表情，如果你是个男孩，估计你父亲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修理你了”沐渊回忆起那年的庆功宴，第一次看到瑾儿，第一眼给自己的印象就是与众不同，虽然看上去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与沐宸十分的般配。
“父皇又取笑瑾儿了”随着沐渊的调侃，舒瑾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沐宸和李和脸上都露出了微笑，回想起当年在勤政殿上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
“你笑什么，当时你又不在场”舒瑾无计可施，只好将矛头转向了沐宸，十分隐蔽的在沐宸的腰间拧了一下，原本还有些笑意的沐宸面露一丝痛苦之色。
“这......”李和目瞪口呆，顿时慌了，这可是在太上皇的跟前，这皇后也太不注意了，怎么能如此对待皇上，这可是有伤龙体的，可是要杀头的。
“哎，没事，朕就是喜欢瑾儿这性子，呵呵”沐渊挥了挥手，示意李和不要太紧张。
其实李和和沐宸在心中一直不明白沐渊为何会这么宠着舒瑾，无论舒瑾做什么，做沐渊的眼中，似乎都是无伤大雅的，或许这一切只有沐渊自己知道，或许看到了舒瑾，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雪瑶。
“李和”沐渊似乎是为了缓解一下身体的伤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到。
“咱家在”李和赶紧上前，恭敬的看着沐渊。
“在这百官之中，朕信任的人不多，现在舒棣也不在京城，以后，皇上就靠你了，如果有任何人胆敢窥视皇位，朕给你专权，不用启奏，杀无赦”这一刻，沐渊的眼神目光坚毅，丝毫没有了刚刚慈父的模样。
“咱家遵命，咱家定当誓死保护皇上，以报太上皇及崇仁皇后知遇之恩”李和跪地，指天为誓。
“父皇......”沐宸明白沐渊的意思，毕竟现在沐泽囚禁在明悔宫，只要他没死，也并不是没有再次逼宫篡位的机会，毕竟他曾经是太子，是镇国公的外甥，而镇国公虽然故去多年，可是手下曾经的旧部依旧活跃在大越的朝堂之上。
“皇上，如今大越的江山，祖宗的社稷，朕就交到你手中了，以后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知道吗？朕知道你和雪瑶一样，心地善良，可是作为一国之君，仁慈虽然是必要的，但是不能一味的仁慈，那样的话，就会让身为帝王的威严荡然无存，明白吗？都是朕的儿子，朕都舍不得，只希望他能真心悔过”沐渊此刻的神色看上去虽然依旧红润，可是说话的语气已经渐渐的有些疲软了。
“儿皇知道了，谨遵父皇圣训”沐宸点了点头，见沐渊的情况渐渐的有些不好，皱了皱眉头。
“太上皇，要不先休息一会，等休息好了，再与皇上和皇后娘娘说话？”李和知道，此时的沐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切都是在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
“不，朕还有好些话要说”沐渊固执的摆了摆手，在李和的搀扶下，吃力的挺直了一下身子，轻轻地靠在了龙榻的边沿上。
“皇上，朕谢谢你，你为朕所做的一切朕都知道了，你是朕的好皇儿，朕没做到的，你做到了”追封雪瑶为崇仁皇后一事已经昭告天下了，这件事情一直是沐渊心头的石头，如今，这块是石头终于可以如愿落地了。
“父皇，这是儿皇应该做的”沐宸有些惶恐，第一次听到沐渊对自己说谢谢。
“事到如今，父皇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沐渊看了看沐宸，又转眼看了看舒瑾，微微一笑。
“不知道父皇还有什么心愿，告知儿皇，儿皇一定为父皇办到”沐宸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李和已经率先反应过来了，也一直看着沐宸与舒瑾，搞得二人感觉莫名其妙。
“父皇此生没有看到你和瑾儿诞下皇孙，感觉有些遗憾”沐渊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
“这......”沐宸一下有些手足无措，怎么父皇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
“父皇...你...你又取笑瑾儿了”舒瑾也被沐渊的一席话搞得羞愧难当，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朕有些累了，你们退下吧，等将来有了皇孙，得第一个告诉朕，知道吗？让朕和雪瑶也好开心开心”沐渊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语气却有颤抖。
“父皇......”沐宸不想退下，因为这一退下，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父皇，让瑾儿再陪陪你吧”舒瑾也知道，等自己再踏进这承乾宫的时候，或许已经再也没机会听见这位疼爱自己的父皇，打趣戏虐自己了。
“去吧，让父皇一个人静静，该交代给你的，父皇都已经交代了，父皇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沐渊执意的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儿皇告退”
“臣媳告退”沐宸与舒瑾二人无奈，只好退下；沐宸一边退下，一边看着眼前这位迟暮的父亲，一直强忍的泪水流了下来，舒瑾也泪流满面，一直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沐渊，当二人走到门口时，双双向着沐渊下跪，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才转身走出门外。
沐宸与舒瑾的举动被沐渊一直看在眼中，一直极力控制自己的沐渊终于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湿了一地；宸儿，瑾儿，今生父皇就与你们别过了，虽然有太多的不舍，只能留到来世了。
“李和”沐渊强打精神，声音依旧如往常早朝一般铿锵有力。
“咱家在”眼前的一切让李和热泪盈眶，赶紧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来到沐渊身边，李和知道，这一声器宇轩昂，或许已经耗尽了沐渊的最后一丝底气。
“更衣，朕要去见朕的雪瑶了”沐渊起身，眼神中充满了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