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九端着一碗粳米饭冷冷的看着床上挺死尸的公主,一字一顿道,“只有这一碗,我数三下,你要不吃,我就摔了它!”
“一。”
床上没有动静。
“二。”
还是没有。
“你死了对我没有多大威胁,带着你倒是一个**烦。”颜九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碗儿便落在地上,白花花的米饭倒扣着碎片,米香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她的脚在地上来回揉着,很快那些大米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颜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雅致的微笑,“轩辕公主,您就起来用餐罢。”
轩辕樱侧身而卧,并不理会,颜九扯过她的头发,嘴角仍是笑着的。“你不是来找我出气的么?”
轩辕樱只觉得她和先前判若两人,心里没个准头,头发又被扯得生痛,也顾不得什么大声叫嚷起来,半点没有公主的仪态。
“原来天下称颂的轩辕公主也不过如此。”颜九用指尖挑了点黑色的东西,送到轩辕樱的唇边,“吃吧,吃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挠的人心里发痒,轩辕樱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怪物。
“你身为一个公主,这东西自是吃不下去的。”颜九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很久以前,在那座城池里,我也是一位公主。”
夜深了,烛火微微跳跃,她映在屏风上的影子有一种凄厉的美。
“那座城池,五年了,我离开它已经五年了。”她的眼里满是茫然,微微侧着脑袋,孩子似的天真,“你看,我给你吃的这样好,你都不屑一顾,你可知道这五年里我是怎么过的?”
“白少尘对你不好么?亏我哥哥还想让我嫁给他。”轩辕樱的双手被铁链绑在床头,她微微活动下,神色平和仿佛在听一个故事。
“你不知道我是怎样过的,在海上,在最黑暗的船舱里,我和那些水手在一起。”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想让我可怜你吗?”
“你说的话和你的人一样幼稚。”颜九扶着床,帐子上垂着的流苏扫过她的额头,木头似的美人。
轩辕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看着她,仿佛看到了那座城池里漂浮着的幽灵。
朝歌,那是一座怎样的城。
朝歌,朝歌。它的名字太美,萦绕在唇齿间,无尽的****。时至今日,颜九也想不起它所有的细节,只是微微有些印象,那似乎是一座总是下雨的城,弥漫着**花香,空幽的笛声穿过无尽的月色,坠入她的梦里。
那是她的城,那是她的国。
颜九抽出袖中的短刀横在女子颈间,冰粹淬的脸上泛起笑意,“你我都是公主,可当公主的滋味却这样不同。有朝一日,我复了国你也会落得这般下场,不要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颈上的短刀慢慢用力,轩辕樱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颈上凉凉的,像是有血渗了出来。
“你会后——”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当的一声脆响,一个银色物体破窗而入,打掉了颜九手中的短刀。
窗外有一个影子,称着二月玉竹,越发秀挺。
“你可算来了,白少尘。”轩辕樱松了口气,“你的女人要杀我。”
话音刚落,房内的烛火跳动,横在颈间的那柄短刀还有那笑起来半真半假的女子都不见了。
好快的身法,这样的身手世间没有几人可以做到。
白少尘推门而入,眼底是无奈的笑。
“你这样做有意思吗?”轩辕樱揉揉被勒的发红的手腕,“她不过是一个疯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你为她做这么多,她清醒时要离开你,糊涂时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这么做对你也有好处,你王兄让你嫁给我,我自己跑了,你也省得和他磨叽退婚,虽说面子上不好过,你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伤心一把,杜绝他再次为你找婆家的这个想法。”白少尘一条一条的和她分析利弊,轩辕樱有些恍惚,小时候她不听话他就是这样慢慢和她讲道理的,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小哥哥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
“这倒也是。”她心里有些惆怅,声音闷闷的,“既然是想让她走,又为何说要与她成婚,又为什么把我拉进来?其实你是想看看你在她心里的分量吧。”
白少尘没有说话。其实他是想放她走的,只不过那日看她一心离开的样子,才说了那样的话。他暗中观察了她三天,她的脸上没有悲喜,一切都是淡淡的。他忽然觉得,做这一切都好没意思。
“那日你说,你救下她是因为觉得她像我。”轩辕樱低着头,灯罩上的花纹映在身上,重重叠叠,阴影的地方像结着一张细密的蛛网。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里的泪落下。空气里似乎有一丝樟脑味儿,陈旧悠远,她心中怅然,自己之于他不过是一个旧人。
“小九她其实很可怜。”白少尘想着他第一次看到她,是在海里。氐人族本身是半人半鱼,他们在海底有一座晶莹剔透的宫殿。那日她被人扔到海里,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看到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他原本只是想浮到海面上透气,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救了她。
他为她治好了伤,给她漂亮衣服穿,甚至不顾长老反对让她加入氐人族。她说她失了记忆,当他费尽心思为他重取名字时,她却告诉他,她叫颜九。
他想,如果她没有失忆,或许她就是自己见过最有心计的女子了。
月色下,蓝衣女子脚钩窗棂,身子紧紧贴在墙角。这是三层楼,楼层虽少,建的却高。房间里二人的话,她听得清楚,心中盘算,自己下一步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