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海边的时候,我就知道离事实真相不远了。不是我聪明,归根究底是谎言太肤浅,一个环节失真就会显得荒唐可笑。
黑袍人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就是她啊,上次和我砍了好长时间的价呢,怎么你们两个一起来了。哎呀呀,我今天要赔本了。”
我懒得理他,吩咐小美把冰夺过来,然后一个人向雀儿走去。
雀儿咬着嘴唇,显然已经知道我们是想和她摊牌。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在你第一次叫我妲己姐姐的时候,我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我侧着头看她,面色逐渐严肃起来,。我可以对一个人很好,但如果她变成了我的敌人,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你想想你编的那些话,央错他们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本土范儿,从海上来的怎么着也都得这样啊。”我拉过黑衣人,给雀儿看。
雀儿没答话,紧绷着身体十足戒备。倒是一旁的黑衣人乐颠乐颠地自我介绍,“鄙人名叫鬼谷,来自西方部落,嘿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可以给各位优惠,优惠。”
小美手里捧着块冰,俊美的脸更像是一块冰,我看他想有话要说,就从他手里接过盒子,退到了一边。
“交出焱尘珠。”极为简练的一句话。
“休想。”极为简练的两个字。
鬼谷的脸皱成一团,而我却看得不亦乐乎。心说小美你真天真,雀儿费尽心机你说交她就交,你当你是谁啊。
“你们不是来做生意的么?我这一船的货物在哪里卸啊,大老远的,要不你先把路费给我结了?”鬼谷跟在我后面,一个劲的“行么,行么,”问的我很想打他。
“你们来这里几次了?”我双手抱在胸前,睥睨道。
“两次,我们的船一般沿着海航行,哪里有海,哪里就有我们,从一个起点出发向这一个方向前进是我们的口号和宗旨,我们的目标是拉近九州的距离,让每个人足不出户就可以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事。”鬼谷一边说一边比划,对未来满是憧憬。
我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大船,心想这货还是个行动派。
“你们是不是哪里有海就往哪里走?”
“对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鬼谷一脸神秘,“所有的海都是相通的,我们部族世代在海上生存,祖辈们曾说哪里是起点哪里就是终点,原来我还觉得这句话挺玄妙,直到有一天我在族中的古书上看到一篇日志,说有一艘船向一个方向一直走结果就回到了原点。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你知道这暴露出一个多大的真理吗?”
“什么真理?”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就是个圆儿。”鬼谷说完,自己先被震惊得一哆嗦。紧接着,我也一哆嗦。
我并不相信他的话,枫颜告诉我天圆地方。地是一个棋盘,天像锅一样扣到它的上面。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因因果果都会有尽头,会有棱角。如果像鬼谷说的这样,所有人从一个地方出发都会回到终点,那么这个人所作的一切事情岂不是没了意义,如果没了意义谁又会去做呢?
无尽的轮回循环,这样太可怕了。
我越想越害怕,快速离了鬼谷。这时小美已得了焱尘珠,一旁的雀儿躺在礁石上嘴角流着血。
“不过是条巴蛇。”小美淡淡的看了一眼。
我哑然,他居然可以看到雀儿的本体。看来这个人并不只是一个花架子,他对雀儿如此之狠,保不齐有一天也对我这样。
“她这样小,还只是个孩子。”我有些不忍,走到雀儿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是吗?”小美把焱尘珠收入袖中,随手将墨玉扔到海里。
看着那条华丽的抛物线,我一阵肉痛,好歹也是件宝物怎么说扔就扔了。
腕上传来剧痛,我低头只见手臂被一条黑蛇死死缠住,她的两颗尖牙正咬着我的手腕狠命吸血。
我灵力被封,半分奈何不得,小美立在我眼前,冷冷的看着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夜深了,寒意侵入肌肤透心蚀骨的冷。我的意识渐渐模糊,闭上眼睛时我看到那抹白色的影子被风吹的凌乱飘摇,似乎要与这个世界脱离关系。
其实从小到大我对冷的感觉极为模糊,沙漠里太热,水都无法长久存在,族人的脸和沙子一样的颜色,他们的眼里没有灵动,长久以来对生活的失望渐渐变为怨恨,再是无奈,最后则是木然。有苏部落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沙漠染上了呆滞粘稠的黄色。
我是部落里唯一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子,父亲说死亡和绝望蔓延到我这里就会戛然而止,我是部落里的活水,是拯救有苏的希望。很小的时候,沙漠里曾经下过一场雨。刚开始,接连几天的阴云密布让族里很是振奋,父亲决定要好好感谢上天的恩赐,所以有苏举办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祭祀。我换上白色的羽衣,立在高台上,隆隆的鼓点从远方渐次传来,蓝天与黄沙交接,天地间一片雄浑。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进入部落的圣地,沙狼古堡。
圆柱形的建筑里,有一个部落最初的模样,或者说,那是一个意识的雏形。
蜜色肌肤的女人双手挽成一个复杂的印加,她美丽的头颅后仰,鸦羽般的长发直至地面,象征毁灭的火焰从脚踝窜起,在她的背后熊熊燃烧,我看不到她的面容,不过那种美直逼灵魂。一瞬间,我以为她会从壁画里走出,带着我一起从火焰中涅槃重生。
雨就在这时下了起来,我光着脚从古堡跑出,站到最高的帐子顶上,心里压抑的想哭。雨水映着漫天的星光,款款落下,部落里的人们仰起脸期待着想象中的清凉。然而很久很久,仰着脸的人们睁开眼,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他们心中的失望和悲愤。我怔怔的看着天,这些雨落到半空就被地面腾起的热气蒸发,原先的期待化作泡影。
干雨,干雨。
脸上一阵冰冷,我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白色纱帐,嗅入鼻中的则是满满的海腥味儿。我看了很久很久,眼睛都没有眨一颗大大的泪滴落到腮边,梦中那片连绵不绝的沙海没有阻止我的脚步,出来了,我终究是出来了。
船体微晃,我翻身坐到床边打量着船舱里的一切。
不得不说,与它华丽的外形相比,这船舱简陋的可以。
一张罩着白纱帐的床,一张桌子,前方一个小门,左边五步开外有一扇窗子,窗子下面......屋子太黑,我眯着眼看了许久,发现,那是个人。
半夜,我的房间里有一个人。
“看够了没?”清沉的嗓音里有一股慵懒的味道,他刚刚是在睡觉。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鬼谷只提供一个房间。”他换了另一只手撑额,“要不你出去?”
我一直以为小美说话只是回答问题,真没想到他还会开玩笑。手腕一阵酸麻,我抬起手来,发现伤口已经被包扎得很妥帖。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很生气,“你刚刚为什么不救我?你眼睁睁看着我被蛇咬很开心是不是?!”
“恩。”
“你!”我气结,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向他砸去,那东西飞到半空忽然又转了个方向直直的从我面门而来。
我吓得捂住脸,好一会儿没动静,一睁眼发现那东西已经回到枕边。是一个药碗儿,碗中有一种墨绿色的膏状物还有一柄木勺。我又看了看手腕,难道小美帮我包扎了?这样从头冷到脚的人要这么好心吗?
“鬼谷送来的东西。”他说了这么一句,便起身走到舱外。
我心里过意不去,也跟了出去。
“那个,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有苏妲己,来自有苏部落。”
他没有说话,盯着我看了半晌,漆黑的眸子里似有一抹月光,清冷淡然。
“你不是一直叫我小美么?”
我看他不想说,也不好意思一直追问,“诚然名字只是~”
“我很喜欢。”他忽然插了一句,发丝划过肩头,落在脸旁。
“一个代号。”
我不敢看他的脸,踮起脚尖探下身子望着海面。鬼谷的船很大,吃水却很浅,星星映在海面上,从这里看下去就像遨游在天际一般。我一把摘下束发的丝带,让头发随着海风自由的飞舞,然后张开手臂,想象着自己像鸟儿一样在海面飞翔。
小美只是看着我,一动不动,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隐藏的太好,神神秘秘,我不知道他来自什么地方有什么目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对于这个人我一无所知,然而现在我却和他在同一艘船上,欣赏同一片夜色,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
“进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有重要的事。”
我意识到他说了,我们。于是理直气壮道,“这艘船要去哪里?你让我和你一起去肯定是有要用到我的地方,既然是这样,你应该告诉我。”
“树林的另一边,至于什么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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