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白起有些迷迷糊糊地开了门,一看原来是魏冉在外面,魏冉见白起打开了门,激动地拉着白起的手说:“哎呀,小兄弟,你可算是开门了,我还以为你因为今天的事情在生气呢。”
白起一脸茫然地问:“今天的什么事情啊?”
魏冉一愣,笑着说:“今日甘泉宫太后寿诞,本想邀你与我同坐,可是早上我太粗心忘记告诉你了,以至于让你在广场上与那群百姓拥挤,实在是失礼。”
白起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魏冉对自己的微笑中有点道歉的意思,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白起大笑一声,说:“看丞相大人如此郑重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是这个事情啊,我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丞相大人对我已经够好了,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而生气呢,您可真是太小看我了。”
魏冉听白起这么说,心里也就舒了口气,然而却还是有点不大相信白起说的是真话,毕竟换做其他少年知道自己有机会可以和“四贵”坐在一起,一定惊喜万分,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在秦国的地位也算是显赫了,而失去这种机会不说伤痛欲绝,至少会懊恼万分,再不济也会无精打采一阵,可白起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魏冉试探地问他:“小兄弟,你知道能够在大典上和‘四贵’坐在一起对于大秦人来说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吗?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费尽心机想要争取这个机会都没有达到目的,而你却对此毫不在乎,是真的不明白这个机会的重要还是另有想法?”
白起见魏冉这么问,知道他心中还是不相信自己,严肃地对魏冉说:“丞相大人,我见书上说‘世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本不相信,但是今日大人的言行却让我有些相信了,大人自负相人无数,可为什么连我这小子的一颗赤子之心都看不明白呢,枉我二人亦曾促膝而谈。我之所以对与‘四贵’同坐的机会无动于衷,其一是为了谨遵父训,不想锋芒太露;其二是我不愿依靠大人的特意提拔来抬高自己,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依靠自己的功勋来达到与‘四贵’平起平坐的资格。唉,看来世上音实难知,知实难逢,连大人如此贤人都难以洞彻我的心意,如此小子便只有告辞了。”
白起说完就要进门收拾行装,魏冉被白起一通话说的面红耳赤,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庸俗了,喜好用世人的眼光来看天降之才,不由得有些羞愧,而一听白起要走,魏冉顿时慌了神,赶紧跑过去拉住白起,焦急地说:“小兄弟啊,你刚才的话简直是醍醐灌顶,让我如梦初醒,我真的是沉浸在世俗太久了,慢慢地变得庸俗,还是小兄弟活得纯粹,这可能就是那楚国大夫屈原所说的‘众人皆醉而你独醒,举世皆浊而你独清’,小兄弟一定要原谅我这一次,而且你也答应了我要随我一同出征的吗,君子可不能食言啊。”
白起听魏冉这么说,一时间犹豫不决,自己确实答应了魏冉要和他一起去黄棘,而且魏冉虽然不了解自己而对自己有些怀疑,但是两人相处的时间也确实不长,这不能怪魏冉,再说自己离开这里,又能够去哪儿呢,总不能去蜀郡找司马错将军吧,更不可能就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家。
想到这里,白起不得不答应魏冉的要求,留在这里,就对魏冉说:“大人,我刚才的话语太过偏激,还请大人不要见怪,我既然答应了大人要随军出征,就一定不会食言的,请大人放心。”
魏冉听白起这么说,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对白起说:“我就知道小兄弟不会就这么走了,你放心,只要这次你跟随我一同出征,战胜之后我就让你正式入伍,再给你个不更的爵位。我还要忙着整理军务,争取早日出发,就先失陪了,小兄弟安心等待出征的消息,也可以叫管家带你四处游玩。”
白起突然想到了今日坐在太后身边的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就问魏冉:”大人,小子今日见到太后身边坐着一个气度不凡的少年,请问他是谁?“
魏冉听到白起问,就笑着对他说:”你是问赢稷吗?别说你久居深山,就算是秦国的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赢稷就是当今秦国的大王,也是我的外甥,几年前是我內掌重兵,太后外结强援,才得以扶持赢稷登上王座,那时他还年幼,所以一直是太后执掌朝政。你今日想必是看到他了,才会问我的吧?“
白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魏冉说:”原来他就是当今秦国的大王,只是如今毫无实权罢了,不过据我观察,大王对太后专政内心是极为不满的,想来对‘四贵’的态度也不会太好,只是他特别善于隐忍。我今天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分王者之气,只不过稍瞬即逝,想来是故意隐藏,怕被太后发觉。他气度不凡,心机深沉,想来现在只是羽翼未丰才一直忍气吞声,大人可要小心。恕我得罪,如果将来一旦让他得势,太后以及大人都难以独善其身。“
魏冉虽然觉得白起有些特殊,但是现在太后势力正盛,如日中天,魏冉觉得赢稷根本不能造成威胁,就笑着对白起说:”小兄弟,现在太后正值中年,又有治国之才,你可能不知道,太后掌政的这几年,我大秦的文治武功远播诸侯,就连山东六国联合起来都无法攻进函谷关。只要太后不想交权,赢稷就根本没有机会得势,只能有名无实,感谢小兄弟善意的提醒,只是我觉得此事小兄弟多心了。“
白起听魏冉这么说,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就不再多言。只好向魏冉作了作揖说:“大人既然军务繁忙,我也就不强留,小子时刻准备着,只等大人消息,大人慢走。”
魏冉走后,白起就一直呆在别院里,也没有了出门闲逛的心思了。
白起在家中用竹棍摆成阵法,用石头代替士兵,一个人模仿起两军对阵,正在白起演练到关键处,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白起无奈只好出去开门。
门一开,白起见到管家挥舞着手臂,一脸疲惫,身后还跟着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管家见白起开门,笑着对白起说道:“大人,您可算是开门了,小人都敲了半晌,这位是白乙家族的少族长白乙庚,今天专程前来拜访您的,小人就先告退了。”
白起仔细地打量着白乙庚这位不速之客,见他气势不凡,有些不明就里,对管家说:“你且先等一下,我初到咸阳,似乎并没有熟识的人,对于这位公子的突然造访还希望你在一旁做个见证,以免节外生枝。”
管家听到白起这么说,心里莫名其妙,但碍于白起是丞相的贵客,不敢怠慢,只好留下来对白起说:“大人不必担忧,白乙家族乃是咸阳大族,自穆公时期开始便显荣秦国。”
白乙庚此刻也作了作揖说道:“在下白乙庚,是白乙家族第八代传人,祖上白乙丙。”
白起听到白乙庚的话,略一思索说道:“莫非是穆公时期的名将白乙丙?‘骞叔哭师’、‘弦高犒师’的典故在下略有所闻,久仰白乙家族盛名,今日得见少族长,在下受宠若惊。”
白乙庚连连摆手说:“阁下就不要再挖苦我了,如今的白乙家族人才凋零,我这庸碌无能之辈才得以成为少族长,若是阁下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进屋一叙?”
白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但家里还有自己没摆完的阵法,实在是左右为难,白乙庚见白起这副模样,作了作揖打算告辞:“既然阁下不方便,那我明日再来拜访。”
白起见白乙庚如此通情达理,连忙打开院门对他说:“少族长且慢!请进屋一叙。”
白乙庚笑着走进了院子,白起请他进屋,白乙庚一眼就看到了白起摆好的阵型,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仔细地观详,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白起的阵法还没摆完,见白乙庚这么用心地看,知道他对于阵法也有点研究,不好意思地对白乙庚说道:“白乙少族长,实在抱歉,在下阵法尚未完成,让公子见笑了。”
白乙庚等白起说完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阁下太过谦虚了,在下愚钝,始终无法参透阵法的精髓,况且就这尚未完成的阵法在下都束手无策,想不到破解之法,可见白公子对于阵法一道造诣极深,恐怕普天之下已然无人能出白公子之右。”
白起听到白乙庚这番话,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白乙少族长谬赞了,在下只是山野一匹夫,哪有资格与天下贤士相提并论,还请少族长结合实际,不要虚言取笑我。”
白乙庚摆了摆手,说:“白起公子,恕我冒犯,自从在甘泉宫中见到公子与大王的对视之后,我特意回家族查询了近二十年以来的典籍,略有所发现,但是却不是很确定,直到造访公子,看到了这个阵法,我便十分肯定,阁下便是二十年前白虹贯日、太白食昴的主角,郿县公孙家族的子孙,所以公子本姓公孙,令尊公孙觏,不知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白起听到白乙庚的话,心里极其惊讶,白乙家族看起来非常不简单,竟然能够清楚这么多隐秘,这情报能力可谓是神通广大,放任七国之中,恐怕也是首屈一指,比任何国家的情报都更加详尽,白起转念一想,这白乙庚既然敢只身前来,并且坦荡地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估计并无恶意,想到这里,白起笑着对白乙庚说:“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白乙少族长已经如此清楚地了解在下,那在下也不掩饰,确实如少族长所说,在下原名公孙起,父亲公孙觏,但至于少族长所说的白虹贯日、太白食昴,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白乙庚见白起如此淡然地承认,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一般的这种天才脾性都是不同寻常的,自己如此揭露他的隐私是极不尊重的行为,本来白乙庚做好了迎接被扫地出门的结果,但是白起却与众不同,白乙庚舒了口气,对白起说:“公子出生不久就被令尊带出族中,隐居山林,想来对自己的身世不甚明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来令尊背后定有高人指点,而这高人据我猜测便是三朝元老、威震天下的司马错将军,公子可能不知道,多亏了令尊带公子隐居山林,不然公子已然成为无名冤魂。据家族典籍记载,公子出生的一年之后,郿县公孙家族被不明人士血洗,事后经过秘密调查,是赵国的赵成侯派遣赵国细作假扮盗贼所为,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太白食昴所诞生的天才,以免日后对赵国不利。”
白起听到白乙庚这番话,心中极其愤怒,虽然自己对于郿县公孙家族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于赵成侯的做法非常憎恨,但是此刻令白起更加迫切的是眼前的白乙少族长,他既然能够掌握到自己这么多精准而详尽的情报,对于自己来说却十分不利,不过从白乙庚的神态来看是友非敌,白起稍稍放心了些,对白乙庚作了作揖说:“白乙家族的情报网让在下大开眼界,不得不佩服白乙家族的毅力与决心,竟然能够将十几年前的这么多小事记载得事无巨细,在下已然不止一个佩服所能称赞。既然白乙少族长对在下如此了解,可否把今日登门造访的目的说出来?”
白乙庚笑着摇了摇头说:“既然公子如此急切地想要知道我的目的,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我这个白乙家族的少族长位置并不稳当,父亲年迈,妻妾众多,子女甚众,我虽然是嫡系长子,可惜才能不够出众,不能得父亲欢心,继承权已然岌岌可危,需要强大的外援作为后盾,而公子此时尚未发迹,而我能够凭借白乙家族的影响力让公子平步青云,迅速成为秦国的中流砥柱,到时候才可以倚仗公子稳坐钓鱼台。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虽然我此举有些世故,但却不得已而为之,想来公子也能够理解,所以我才斗胆前来相交。”
白起笑着对白乙庚说:“少族长是个宽厚忠实的人,可我却不想借助外力达到自己的目标,如果我真想不劳而获,那么又何须凭借白乙家族的力量?有司马将军保驾护航不是更稳如泰山吗?”
白乙庚摇头叹息,沮丧地说道:“我本就知道阁下非池中之物,不是我这等粗鄙之人可以高攀的,我想说服父亲倾尽家族力量前来结交阁下,却被置若罔闻,不屑一顾,如此只好只身前来,明知不能成功却也想试试。”
白起笑着说:“少族长,恕我直言,真正的人才不是用来结交的,而是用心换来的,虽然我不会借助你的力量平步青云,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日后在下侥幸成功必不负所托。”
白乙庚本来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听到白起的话,精神为之一振,激动地拉着白起的手问道:“公子说的是真的吗?日后会助我一臂之力?若是如此,白乙家族的情报公子可以任意支取。”
白起听到这话,心里非常得意,据白乙庚对自己的资料来说,白乙家族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之强大可见一斑,日后会是个极其强大的助力。白起肯定地点了点头,白乙庚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两人又谈了很久,直到天色已晚,白乙庚才不舍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