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00年,也就是秦昭王六年,秦岭中部一条不起眼的小山路上,走出来一个身着长衣,头戴青巾的少年,长得星眉剑目,宽额耸鼻,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身长九尺,孔武有力,不动时如太庙九鼎,行走时似兔起鹘落。这少年也不骑马,又不乘车,奔着咸阳一路行去,夜里既不住店,也不寻山,就在那乱葬岗里往后一倒,头齐着坟头,一下子就鼻息如雷。过不了几日,少年终于赶到了咸阳,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高大的城墙,不觉心里有些发虚,在城门外踯躅不前。
守城的军士见他在那里站了个把时辰,不见进城,又不见回头,也不像是等人的模样,就走上前去问他:“哎,那小子,你站在这里许久是打算干什么呀?是不是外国派来的细作?”
少年正在想着如何才能找到父亲让自己来咸阳投靠的人,被这军士这么一问,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就愣在那里。军士有些不耐烦了,就大声地喝道:“呔!问你话呢,是聋子还是哑巴啊?再不说话可就把你抓起来了!”
少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军士就招呼左右,走上前来就要抓走少年。那少年此时着急了,见军士要擒拿自己的双手,反手就是一拳,打得那军士飞出数尺,胸前的盔甲凹出来一个寸许的拳印,四周守城的军士见这情形,纷纷抽出剑来,出鞘的声音清脆刺耳,吓得周围的百姓连滚带爬地四散逃开,生怕无辜受到牵连。几十个军士把少年围在当中,整整三层,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先冲上去,少年也没有一丝的慌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只被困住的猛虎,等待伤害自己的敌人致命一击。
就在这局势紧张,一触即发之际,一队人马簇拥着一台步辇从城中走出,周围的百姓纷纷跪在路边,那几十个军士也快速地收起杀气,宝剑归鞘跪在两旁,唯有那名少年一脸茫然,依旧站在路中,目露精光,盯着坐在步辇之中的人,想看看是不是父亲所说的那个人,因为父亲说那个人在咸阳是个大将军。先头两匹马高高跃起,一声长嘶,在距离少年三丈之前再也不肯往前,马上的军士扬起手中的鞭子不停地抽打,马只是嘶鸣,也不往前,军士着急了,狠狠地抽了几下,那两匹马负痛,掉转头向着城内跑,后面的人也不敢去挡,只好往旁边后退,幸好道路够宽,两匹烈马并没有撞到人,只是这一出行的队伍变得极其混乱,站在步辇右边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指着还站在路中的少年:“来人呐,把惊动丞相大驾的无知小儿抓起来。”
左右军士听到命令,跟前面那几十个军士一样,纷纷抽出剑把少年围了起来,先前的几十名军士也围在了最外面,生怕被他跑了。那少年看见这里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一次一次地如此无礼,顿时怒发冲冠:“既然你们如此蛮不讲理,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少年大啸一声,响如洪钟,震慑云霄,离得近的军士被震得耳膜破裂,倒地哀嚎。此时,坐在步辇中的人感到这个少年不凡,赶紧走了下来,让军士们都退下,把受伤的人都抬去救治,仔细地打量起来。少年本来准备大打出手的,看见这个大官也没生气,也就把气势收敛了,过了一会见老人也不说话,少年有些沉不住气了,就问:“喂!前面那老头,你不是要抓我的吗?怎么还不派人过来?”
话音未落,大官还没说话,身边的那个老者气得瞪大眼睛质问:“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了丞相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少年一听,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过的官爵等级,明白眼前的人便是整个秦国“四贵”中的老大魏冉,但是少年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毕竟还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啊!万一这魏冉与司马错将军是政敌那就糟了。那个大官阻止老者继续说下去,笑着对少年说:“小兄弟,我的人刚刚多有冒犯,希望你看在我魏冉的面子上不要生气,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少年见魏冉这么好说话,心里的气愤渐渐平复,对着魏冉作了个揖,回答道:“小子白起,见过魏冉大人!只是不知道你这丞相是个多大的官呀?”
周围的人听白起这么问,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真不知道这二愣子是从哪个山沟里走出来的,居然连丞相都不知道,白长这么大了,看来还是他父母有先见之明,给他取名叫白起,就是白白养起的意思嘛!这看起来养的标标志志的,一出来就要身首异处,又得等到十八年后才是条好汉呐!魏冉听白起这么一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哈哈大笑,对白起说:“小兄弟,其实我的官也不大,我看你相貌奇伟,气势不凡,将来肯定也能做我这样的官儿,只是现在我想问你,你可愿意做我的食客?”
周围的人听了,羡慕的双眼发光,死死地盯着白起,恨不得把白起一把推开,自己站在那里,要知道成为魏冉的食客那从此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怕只是个最低级的,也比边远地区的县令强上许多。白起却有些不解:“请问魏冉大人,食客是个什么官呀?”
魏冉又是一愣,接着解释道:“食客可不是官,只是我私人的家臣,我可以给你最高的待遇,只是要为我效力。”
白起听到这话,翻了翻白眼:“那不就是奴才嘛!我才不干呢,我要去参军,以后要当将军,和你平起平坐,到时候我也要养食客。”
魏冉看到白起坚定的表情,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此子器宇不凡,确是人中龙虎,定然不能收入门下,如此只能好生结交。就对白起说:“你既然要当兵,那也可以,跟着我走,日后带你出兵打仗。”
白起一听有些心动,但是怀中有父亲的竹简,说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只有跟着他才能让自己没有危险,白起有点犹豫,对魏冉说:“谢大人好意,只不过在下有父命在身,不敢违抗,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哦?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直接来丞相府找我。”
魏冉说完转身就要走,白起听魏冉这么说,灵机一动:我看这魏冉像是真心实意想与我结交,且先不管他什么目的,至少这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况且若是能借他的手前去找寻司马将军,总比我自己漫无目的地游荡强多了。白起赶紧跑上前去,大喊:“魏冉大人留步,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咸阳有没有一个叫‘司马错’的人?”
魏冉听白起打听司马错,惊讶地转过身问:“咦?难怪小兄弟不入我门下,原来是与司马错将军有故,可是你来的却不巧,司马错将军昨日已被大王派往黄棘督军,想来两三月之内回不来。不如这样,你且去我府上住下,也不用你做我的食客,等到司马将军回来我就派人送你去军营,如此可好?”
白起想了想,看着这魏冉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也就点点头答应了。白起跟在魏冉步辇的左边,昂首挺胸,气度非凡,魏冉假装闭上眼睛休息,其实一直在打量白起,大队人马走在咸阳的街道上,白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走出秦岭,每天看到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大山,就只有走不完的蜿蜒小路,从来没有领略过大城市的繁华,更别说是咸阳这样的王城。白起初来乍到,不停地四下张望,车道的宽阔让走惯了山路的白起惊叹不已,周边林立的店铺更是令从未买过东西的白起目不暇接,络绎不绝的行人也使得只见过父母二人的白起忐忑不安。
忽然,队伍前方一阵骚动,白起顺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刚开始被白起一声长啸惊吓的骏马又折返,冲撞了队伍,两匹马在道路中间横冲直撞,一时间没有人敢去阻拦,距离步辇也就十丈,若是再阻挡不住必定会把步辇撞倒,白起看了看混乱的人群,冲上前去,左右开弓,对着两匹马的头部就是一拳,两匹马瞬间栽倒在地,由于惯性往前滑了数尺方才停住,却一动不动,也没了嘶鸣,众人一时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依然往道路两旁退却,却看见两匹马躺倒在路中央无声无息,一个胆大的卫士跑上去试探了一下,发现两匹马都已经气绝身亡,原来被白起一拳就打死了。众人都夸赞白起的勇力,纷纷为他鼓掌,魏冉心里更加好奇,这白起似乎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魏冉一路揣测,这小子到底是何来头,勇悍异常,而且心气沉稳,不骄不躁,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他的父亲认识司马将军,想来出身必定不凡,若是能将这孩子收入麾下,那必定就是一员虎将,只能等到司马将军回来再作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