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新任君主赵成侯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通过五国会葬的虎视眈眈才坐稳王位,气魄与手段非同一般,他一直痛恨北边的娄烦与匈奴人,想要强大本国的军队达到消灭胡狄的目的,却苦于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中原七国的军队都是以战车为主,一辆战车为一乘,配一执士,左右骖乘,辅七十二名步兵,所以千乘之国需要国中军队达到七万五千,当时的中国,人口不像现在这么多,据史料记载,到秦国统一的时候户籍两千万,但据我估计应该不止,在此也不深究,虽然当时还有宋、中山、鲁等春秋时代苟延残喘下来的小国,再加上东西二周,战国初期的国家尚且还有几十个,但常备兵力达到八万以上的只有七个国家,就是大家都熟悉的齐、楚、秦、燕、赵、魏、韩,史称“战国七雄”。至于万乘那就纯属天方夜谭了,真正常用兵力达到七十五万的国家根本没有,除非悉老弱男丁,那么秦、楚、齐三国或许能够达到。
而北方的胡狄则是以骑兵为主,骁勇善战,猛悍异常,而且大多比较分散,时时侵略边境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打完就跑,就算派遣大量兵力也无济于事,战车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多年以来胡狄让北境百姓不得安宁,国家却无计可施,赵成侯为此十分头疼。
赵成侯手下一个叫肥义的人,对于治国之道颇有见地,看到赵成侯焦头烂额,就对赵成侯说:“大王,下臣有一计策,可解北境之忧。”
赵成侯正为这事寝食难安,听到肥义说有办法,赶紧走过去,拉着肥义的手说:“爱卿有何妙计,且快快讲来。”
肥义作了作揖,对赵成侯说:“大王,胡狄分散,不宜大军围剿,战车无用,步兵不敌,臣以为,只有弃中原正统,效仿胡狄,让士兵学习骑射之术,着胡狄服装,组建骑兵大军,五人一组,十人一队,百人为营,千人为旅,万人为军,云集北境,到时联结齐国,攻灭中山,骑兵数万,侵入娄烦,如此北境可宁。”
赵成侯听了肥义的话,皱着眉头说:“爱卿所言,确是良策。孤也想继襄主之业,启胡狄之乡,据此看来,非胡服骑射不可。然而胡服骑射,有悖中原正统,孤若行之,必遭天下耻笑,子孙后世也会品头论足,孤是以不敢擅动。”
肥义说道:“臣听闻‘疑事无功,疑行无名’,大王既然想攻取胡地与中山,那么就要坚定不移的奔着目标前进,《象》曰‘求而往,明也。’昔日舜舞有苗,大禹坦露上身入裸国,莫不是因地制宜,入乡随俗,而世人称其为圣。且‘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大王宜早做决定。”
赵成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说:“孤不是质疑胡服,能不能带来便利,而是担忧国中有人阻挠。所谓‘狂夫之乐,智者哀焉;愚者之笑,贤者戚焉。’如今孤欲成就先王未竟的事业,就依爱卿所言,孤必当下定决心,就算背弃正统遗俗,招惹天下笑谈,胡地中山孤志在必得。”
赵成侯随即命人取来胡服,更衣而坐,派遣王孙繪通知叔父公子成说:“孤欲取中山,北归娄烦,于是自今日起胡服骑射,明天早朝希望叔父也穿着胡服,‘国听于君,家听于亲’,有了叔父支持,那孤推行全国就更加顺利。”
公子成让王孙繪转告赵成侯:“臣早就听说大王想要推行胡服,所以连日来寝食难安,以至于旧病复发,才没有入宫劝谏,既然大王今日派遣使者前来,臣不得不竭尽愚忠。臣听闻‘中国者,聪明智士之所居,万物财用之所聚,贤圣之所教,仁义之所施,诗书礼乐之所精,异敏技艺之所试,远方之欲观赴,蛮夷之效仿。’而今大王却弃之如敝履,袭胡狄之服,变先王之教,易古人之俗,忤逆国人之心,挑衅天下学者,背离泱泱中国,臣希望大王缓缓而图之。”
王孙繪把公子成的话转述给赵成侯听,赵成侯听了,笑着说道:“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如此孤只好身着胡服亲自去一趟了。”
赵成侯来到公子成府上,对公子成说:“叔父,所谓衣服,不过是为了便利雅观,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您看上古黄帝之初,大多数人衣不蔽体,不也被后世称颂吗?楚、吴、越三国,都是蛮夷之地,却也曾称霸天下,天子嘉许。当今我国,东有河、薄、洛之水,与齐国、中山共同管理,却没有一舟一楫可用;自常山到代、上党,东北有燕、胡之境,西北有娄烦、秦、韩之边,而无骑射之备。所以孤欲聚舟楫之用,求熟悉水性的人民,以守河、薄、洛之水;变服骑射,以备东胡、娄烦、秦、韩之边境。早在襄主之时便屡遭中山欺凌,中山依靠齐国强援,侵略吾地,杀掠吾民,引水围繬,不是社稷神灵保佑,则宗庙倾颓,赵氏安在?襄主欲报仇而不得,郁郁而终,孤现在推行胡服骑射,近可以备上党,远可以破中山,报襄主之怨。叔父却为了顺应中国的习俗,而忘却先王的意愿,无视变服的好处而忘了雪国家耻辱,真是太令孤失望了。”
公子成听完,再拜稽首说道:“臣太过愚蠢,以至于背负遗俗之累,不明大王深意,险些忘了先王夙愿,臣请大王赐予胡服。”赵成侯大喜过望,当即命人连夜赶制。
赵文在众多反对大臣的推荐下进谏,赵文长跪不起,对赵成侯说:“大王,农夫劳苦而君子养尊,这是为政之经;愚者陈意而智者立论,这是教化之道;臣子不隐瞒忠言,国君不遮蔽进谏,这是国家之幸。臣虽愚钝,愿竭尽忠言。”
赵成侯笑着说:“爱卿请起来说话,远虑不会有害处,忠言也不会有过错,爱卿畅所欲言便是。”
赵文于是站起身,作了作揖说:“禀大王,中原风俗,前辈流传;衣服有常,礼之根本;明法无违,为民之职。此三者,贤圣之所教,而万世所沿用。大王现在弃而不用,欲袭胡狄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之道,臣以为万万不可,愿大王深思熟虑。”
赵成侯正色道:“爱卿所言,太过庸俗。常民溺于习俗,学者沉于所闻,这些不足以使国家振兴。‘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此秦国所以强大。就依卿所言,孤却听闻三代不同服,五霸不同教,智者作出教化之法,而愚者循规蹈矩;贤者议定风俗,而不肖者墨守陈规。治国有常,利民为本,孤今日胡服骑射,数年之内,必举中山,征服娄烦,安宁北境,爱卿再勿多言。”
赵文应诺而退,赵造又进谏:“大王,臣听闻圣人不易民而教化,智者不变俗而成制。因民而教,力少而功多;据俗而制,礼明而易见。如今大王想要胡服骑射,臣以为不足以教民而成礼。且服奇者志气骄淫,遗俗辟者民心离乱,所以中国不近蛮夷之行,莅位者不袭奇辟之服,愿大王明察。”
赵成侯笑着说:“古今世道不同,如何沿用?帝王不相沿袭,如何遵循?三代之兴,不同俗而王;桀、纣之衰,不易礼而亡。反古不可非,循礼不足多。服奇者志气骄淫,是邹、鲁行为不检点;遗俗辟而民心离乱,是吴、越君主无俊杰。圣者与俗流,贤者与变俱,循规蹈矩,不能超越;墨守成规,无法进取。孤胡服骑射,是为了继承先王遗志,收服中山、娄烦,爱卿无需多言。”
赵造听了,再拜稽首,请求赵成侯赐予胡服。于是赵成侯全国推行胡服骑射,果然不出三年,联合齐国、燕国攻灭中山,设为云中、代郡,开地千里,国势日益强盛,一跃成为三晋之首。赵成侯又亲自帅军北攻娄烦,娄烦王俯首称臣,进贡求和。
话说燕国,起源于武王时期,召公奭被封为燕侯,却没能前往封国就职,他的儿子姬克代父履职,成为第一代燕侯。到公元前323年,犀首发起了著名的“五国相王”,就是魏、韩、赵、燕、中山这五个国君聚集在一起,互相承认对方的王号是合法的,燕易王姬哙成为燕国第一代王。
本以为燕国自此就将迈入辉煌,养精蓄锐踏入中原,可惜三年后,也就是公元前320年,燕国发生了“子之之乱”,一个叫子之的人,深得燕易王的赏识,燕易王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听信苏秦的弟弟苏代的建议,学习上古时期的禅让,废掉太子姬平,把王位让给子之,自己也移出王宫,向子之称臣。
子之在燕国却并不得民心,燕国一个大将叫市被,心中不服,帅兵攻击子之,可惜王宫防备森严,市被无法攻入,转过头竟然去攻打前太子姬平去了,姬平手上并没有多少兵马,只好化装逃跑,子之则帅军尾随,灭了市被,同时全国通缉姬平。这次内乱持续了几个月,燕国军队死伤数万,同时国都混乱,举国上下人心惶惶,齐国君主齐宣王听说燕国发生了这么荒唐的事情,非常高兴,立即派遣国中精锐前往燕国,打着“讨伐子之,匡扶正义”的旗号,沿路过去根本没有受到像样的抵抗,更加无语的是许多城池竟然开城迎接,百姓夹道欢迎。
齐国军队兵不血刃浩浩荡荡进入燕国都城,姬哙此时才番然悔悟,可惜为时已晚,无力回天,于是自缢身亡,子之被齐国押解至临淄剁成肉酱。齐宣王貌似觉得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大发慈悲,竟然没有侵占燕国的土地,只是把燕国王宫内的珍器重宝运到临淄,并毁了燕国历代宗庙,心里非常高兴,而中山国就不一样,趁火打劫一路北上,攻占了燕国数十座城池,燕国几乎亡国。
燕国王室已然岌岌可危,正巧燕国公子姬职逃难躲在韩国,赵成侯见中山国侵占了燕国这么多土地,生怕中山国从此崛起,自己胡服骑射还没准备完全,又不能越境攻打燕国,赵成侯无奈之下派将军乐池帅军把姬职从韩国请来,送回燕国,继承王位,这便是燕国的中兴之主——燕昭王。
燕昭王接手的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燕国,然而他与百姓同甘共苦,又得到都城大族万俟家族的经济支持,利用燕国王室仅存的信誉,整顿军队,死守都城。经过燕昭王的励精图治,发奋图强,几年以后终于收复失地,恰巧此时赵成侯全面完成了胡服骑射,于是燕昭王联合赵国、齐国灭了中山,占领了中山北部少数地区,主要燕昭王为了报答赵成侯的恩情,才把土地让给了赵国,从此以后燕赵两国接壤。燕昭王报了中山国的仇,心里却依然高兴不起来,因为还有个更加强大的齐国,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于是燕昭王听从万俟家族族长万俟澃的建议,颁布求贤令昭告天下,招贤纳士,高爵厚禄以求各国贤人。同时燕昭王派遣万俟家族的女婿秦开攻打东夷,秦开帅军势如破竹,连续攻占辽东、真番、朝鲜,开地千里,燕国实力蒸蒸日上。可惜秦开只有为将之才,却不懂治国之道,燕昭王的求贤令也收效甚微,燕国迫切地需要一个经纬天下的人才。燕昭王求贤若渴,天下贤士却止步不前,燕国人才凋零,想要攻打雄霸天下的齐国可谓举步维艰。
万俟澃向燕昭王进言:“大王,臣听闻成就帝业的国君以贤者为师,成就王业的国君以贤者为友,成就霸业的国君以贤者为臣,行将灭亡的国君以贤者为仆役。如果能够卑躬曲节地侍奉贤者,屈居下位接受教诲,那么比自己才能超出百倍的人就会光临。只是当今世上,人心不古,最缺乏的便是信义,大王虽然在国中受到尊重,但天下贤士却不曾听闻。当年商鞅变法,取一个木头立在东门,用三十镒黄金悬赏民众,将其搬到西门就可以得到赏金,一连几天都无人问津,这都是信义缺乏的缘故啊。后来赏金加到了一百镒,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人将木头搬到西门,商鞅信守诺言赏赐给他一百镒黄金,秦国民众听了,才确信商鞅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于是商鞅变法得以成功。大王想要求得天下贤士,也需要先取信于天下。臣听说蓟城北门外有位贤人,但年事已高,叫做郭隗,大王可以把他召来,重重地赏赐他。”
燕昭王听了,有些不解,疑惑地问道:“爱卿这是什么意思,那郭隗年事已高,恐怕难以出谋划策,孤把他召来又有什么用呢?爱卿还让孤重重地赏赐他,这岂不是开玩笑吗?”
万俟澃笑着说:“大王且听臣说,郭隗确实已经无法辅佐大王完成攻打齐国的目标,但大王想要让天下贤士对我燕国趋之若鹜,重赏郭隗是非常必要的。大王可曾听闻古时有位君主想要千里马,重金求购了三年都没有,宫里有个贴身太监就说他能买得到,那位君主就给他一千镒黄金让他去买,三个月后他提着一个马脑袋回来了,身上的金子也少了五百镒,他对君主说:‘这是千里马的脑袋,我用五百镒黄金把他买了,请君王验视。’君主忿然作色,对他说:‘寡人让你买千里马,你竟然拿个脑袋回来,活的千里马都只需一千镒,一个死马脑袋你竟然花了五百镒!真是太令寡人失望了。’他笑着对君主说:‘大王不要着急,臣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君王求千里马三年都没有得到,是天下人都不相信大王有这个诚意,如今我用五百镒黄金买了匹死马,天下人听了就会知道君王是真心实意求取千里马,用不了多久千里马就会有了。’君主依然不相信,过不了几个月,就有人送来了三匹千里马。大王,臣让您重赏郭隗的意思,正是和买死马是一个道理,就连郭隗这种老而无用的人大王都有重赏,何况真正有经纬天地之才的贤士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王有了信守诺言的重赏,又有礼贤下士的诚意,这样天下贤士必定会争先恐后地来到燕国。”
燕昭王听了,恍然大悟,非常高兴地亲自去将郭隗请来,拜他为师,并为他建造一座大宅子,赏赐千金。果然几个月之后,乐毅从魏国赶来,邹衍从齐国赶来,剧辛从赵国赶来,天下贤士争着前往燕国。燕昭王与乐毅交谈几天之后,拜乐毅为亚卿,军权,政权全部由他掌握,乐毅欣然接受,施展毕生所学,希望尽早实现燕昭王的宏图大志,以报答燕昭王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