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温家叔侄远去,李思齐回头向郭斗南等人走来,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挂上了一丝温暖如煦阳般的笑容。
“贤弟,今日又见你双剑神威,当真是为兄一大幸事啊。”郭斗南捋着胡须微笑着道。
李思齐笑着向郭斗南施了一礼:“老哥哥真是虚怀大度,竟让这等魑魅魍魉在郭家庄放肆,真真让愚弟看不过去呀。”
“唉,都是道上同源,为兄也不想为之过甚,谁又会想到那温家兄弟竟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啊。”郭斗南微叹道。
接着几人迈步入得宅内,到客厅叙话,其间郭英前来向郭斗南禀报了常遇春的伤势。
常遇春被温峥嵘的绵掌震伤了内腑,伤势极重,若不是郭斗南有珍藏的护心丹,恐怕纵是华佗再世也是无力回天了,饶是如此,常遇春也是一直昏迷不醒,况普天走出来,忧心忡忡地对郭斗南道:“世伯,恐怕小侄得带着师弟离开郭家庄了。”
郭斗南点点头:“是啊,你得赶紧找到老和尚,大概也只有他有办法救治大郎了。”:“
况普天又道:“世伯,师弟家里还烦请您托付一声,我不想让大娘看到师弟的这副模样。”
“你放心吧,”郭斗南点点头:“我明天使人告知他家里一声,就说师门有事,你们连夜就走了。”
况普天连连点头称谢。
当下,郭五立刻安排家人套了一辆油篷车,将常遇春小心翼翼地安置其中,然后带着同来的几名随从连夜赶奔随州,投奔彭和尚,救治常遇春。
书中暗表,况普天带着常遇春找到彭和尚,彭和尚治愈了常遇春,但也从此落下了隐疾,加上常遇春不顾先天上的不足,修习高深的武功,最终造成英年早逝,过世的时候年仅三十九岁。
入夜,郭家庄内一片安静,郭斗南小书房内,郭斗南、李思齐、杜遵道还有郭五四个人正在密议。
做为郭斗南相交多年的好友,李思齐自是可以参与机密之人,是以等方国珍一行安顿下来休息以后,郭斗南便将李思齐带至书房,将韩林儿一家住于此处的事告知了李思齐,并说出要将韩林儿转移出去的想法,然后吩咐郭五将杜遵道请来。
等候的时候,李思齐眉头紧皱,似是有什么话不好出口一样,郭斗南见状,问道:“世贤,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李思齐思忖有顷,点点头:“老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走出郭家庄,他们可就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到时候步步充满了杀机,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郭斗南点点头:“为兄岂能不知,但你也看到了,现在的郭家庄更是危机重重,鞑子的主要目光都在注视着郭家庄,将他们留在这里,更是将他们置于险地了,现在让他们走,一来鞑子还不一定知道他们就在此处,刘福通正在攻打颍州,鞑子不会想到他们会孤身于外;另外,他们自己也有数个好手,虽不是顶尖的,但应付一些宵小之辈倒也可以,同时我还准备派郭五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庄丁前往护送,,沿途之上我已尽数托付好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纰漏。你看这样是不是会将风险降低一些呀?”
“这个时候你还将五哥这样一个强助派出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老哥哥,郭家庄现在的情况已是不容乐观,依我看还是留下五哥,至于韩林儿这一班人……”话说到这里,李思齐顿住了,显是下面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郭斗南明白李思齐未说出口的意思,他正色道:“贤弟,我知道你是念着老哥哥我,但你要知道,韩林儿现在是反元的一面大旗呀,有他在,定会鼓舞天下反元的士气,为了天下大计,纵使舍了老哥哥整个郭家庄也是应该的呀,贤弟断断不可再有如此想法了。”
一番话听得李思齐一阵赧然,点点头:“是啊老哥哥,倒是小弟我想左了,老哥哥勿怪。”
“哥哥只能怪你,你也是为了哥哥我的一片好心啊,再说了,有了兄弟你胜似千军万马,咱哥俩联手,何惧那些鞑子。”郭斗南豪气干云地道。
望着神采飞扬的郭斗南,李思齐目光里一阵精光闪动,半晌没说话,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郭五引着杜遵道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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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无眠,今晚点着灯火暗室密谈的不止是郭家庄,就在怀远向东不足百里的濠州城内知府衙门里,几个人也是围案端坐,商议着即将展开的行动。
主位上坐着的是察罕帖木儿,在他下首坐着的是知府端木阳,此人三十余岁,是一名汉人。由于察罕帖木儿的身份是达鲁花赤,在行政级别上要高于知府,所以端木阳坐到了察罕帖木儿之下。
端木阳向下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贵介公子,长得眉目倒也清秀,只不过一只鹰钩鼻破坏了他的面相,使他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好像似笑非笑,头顶髡发,两侧长发也未结辫,只是很随意地披到两侧,身着翻领窄袖袍,半臂,戴云肩,腰束一条**带,足蹬一双络缝靴,此人正是蒙元河南道左丞达失八都鲁的儿子孛罗帖木儿。
孛罗帖木儿的下首坐着那个从上京赶来的身着棉袍的怯薛卫上千夫长蒙虎,在蒙虎的下首坐着一名武将打扮的人,此人乃是驻扎在濠州的镇戍军下万户那颜。
蒙元政府的军队依照承担的任务不同,分为宿卫和镇戍两大系统。宿卫又分为皇帝直辖的“怯薛卫”和由枢密院统领的侍卫亲军,平时主要护卫宫廷,守卫京畿,战时也出京征伐,而“怯薛卫”有时还要去执行皇帝单独交待的任务;镇戍军,屯戍于全国要冲之地。
在北方镇戍的是蒙古军和探马赤军,而淮河以南则是主要由汉军和新附军屯戍,伴有部分蒙古军和探马赤军。
一般都是根据人数来确定编制,不过元朝军队实际上编制往往不足,譬如七千人以上的就可称为“上万户”,五千人以上就是“中万户”,而不满三千人则称之为“下万户”,同样,千户、百户也是按照这个比例定编。
今天在座的这位那颜万户,就是一位统兵三千人的“下万户”。
坐在对面第一位的是金刚奴,挨着他坐着的是精瘦的张良弼,张良弼的下首也就是最末座坐着王保保。
此刻桌上摆着一张简单勾勒出来的草图,看那轮廓,分明就是——郭家庄。
“诸位请看,”察罕帖木儿站起身子,伸手指点着草图:“这就是郭家庄的正门,有一两丈宽的吊桥,平时从不吊起,想来大军一到,此桥必定吊起。张先生,”他看了看左手的张良弼:“烦请张先生尽快控制住吊桥,保证大军顺利通过。”
张良弼点点头:“李大人放心,张某定不辱使命。”
察罕帖木儿微微颌首,看向孛罗帖木儿:“孛罗公子,请你统率贵部一千人围在郭家庄四周,我的探哨在这个位置,”说着,察罕帖木儿将手指点在草图之外偏西北角的一处:“此处地势较高,可以俯瞰郭家庄内部,我的探哨正在监视着郭家庄,到时他们会根据郭家庄内部的动向,以黄、蓝颜色的旗帜给你发信号,你可依此展开行动。”
孛罗帖木儿瞟了一眼察罕帖木儿所指位置,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可以。”
看到他漫不经心的样子,王保保心里就是不痛快,接口道:“孛罗公子,你可要记清些,免得到时候这些贼子们从你的防区遁逃,咱们大伙儿可就白忙活了。”
孛罗帖木儿斜眼看了看王保保,“嘻嘻”一笑:“小保儿,不劳你费心了,哥哥我还不至于恁般不记事,你还是干好你的事儿吧。”
听到孛罗帖木儿叫自己“小保儿”,显是极度轻视自己,王保保火往上撞,“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谁的哥哥,我可高攀不起你们散之兀家,以后你的嘴巴给我规矩些,省得小爷哪天扳不住,割了你的舌头去。”
孛罗帖木儿依旧是一副痞样,看着脸色通红的王保保:“呦呵,小保儿,跟哥哥来这套,怎么着,我们散之兀家碍着你了?割我的舌头,哎呀呀,可真吓死我了。”
看到二人在这儿斗嘴,察罕帖木儿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现在大敌当前,你们应该心力相同,似这般鸡争鹅斗,能成什么大事。保儿,如果你不能控制住你的情绪,赶紧给我回到大都你爹娘身边去,养好了心气再说。孛罗公子,如果你认为我察罕不足以调动你,你也请退出,左丞那里我自去分说。”
见到察罕帖木儿发火,王保保也不敢多说,悻悻然地坐了下来。
孛罗帖木儿也是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察罕大人言重了,临行前家父再三告诫我一定服从大人指派,方才只是与小保儿开几句玩笑,大人勿怪,请大人放心,这其中的轻重我自是晓得,我的防区必保无失。”他虽是高官之子,他的父亲位高权重,但察罕帖木儿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达鲁花赤,堂堂的主管一方的军政大员,而他的父亲只是左丞,上面还有一个行省右丞,而且还与答失八都鲁面和心不合,如果真惹着了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会毫不犹豫地倒向右丞一方,是以,别看孛罗帖木儿表面上一派纨绔习气,这里面的门道他可清楚得很呢。
察罕帖木儿点点头。
其实察罕帖木儿也是看不惯孛罗帖木儿那副派头,但现在还要仰仗着答失八都鲁的势力,只能连带着对孛罗帖木儿的一些做法容忍一些,方才小小地敲打他一下,也是为了能保证此次行动指挥的统一性和权威性。
看着犹自气哼哼的王保保,察罕帖木儿目视着他:“保儿,你说反贼里有一个高手恐怕无法对付?”
见舅父问到自己,王保保点点头:“是的,我已使人调查了,此人是反王徐寿辉的手下,叫张定边,他的功夫很好,我对付不了。”
金刚奴闻言接口道:“这样吧,我和蒙虎大人再加上保儿,先把那个什么张定边调出来,合我们三人之力料也应该把他留下来了。”
王保保摇摇头:“二哥,非是我长他人志气,恐怕我们三人想要胜过张定边不太容易呀。”
听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小师弟这样抬高张定边,金刚奴不由大奇,心中更是升起了旺盛的斗志,他刚要接口,旁边的张良弼开口道:“这样吧,李大人,吊桥那里我会安排人,我还是跟着金刚奴大人一起,先把这个大患除去,余下的应该不足为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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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同在濠州城内一所大户的宅子当中,主人的书房里,明亮的灯光下,海南黄花梨精心打造的一张方桌之上,同样放着一张图纸,相对于察罕帖木儿等人所使用的那张图纸来说这张图绘制得就规矩一些,图纸的抬头处赫然写着两个字——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