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气尚好,虽云彩较多,阳光时有时无,但总好过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二人出洞之后,杨浩泽由于不怎么认识路,当下便在白若芸指引下朝前走去。一路走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聊了不少话题,虽说是白若芸硬要拉着杨浩泽瞎聊,但时间久了,杨浩泽倒也觉得颇为开心,毕竟荒郊野岭有个人跟自己说说话倒也是档子好事。
言语间白若芸知道了杨浩泽便是玄牝宗的弟子,并且还是何彦风的关门弟子,此番前来玄洲是为了帮助清心阁掌门钟权砾捉妖,怎知后来却惹出一系列事情,这才受伤昏迷沦落到了这里。杨浩泽亦是在白若芸口中得知,她也是中原修真门派落雁谷的弟子,至于为何也会受伤沦落在这个鬼地方,白若芸没讲,杨浩泽也不好厚着脸皮寻根问底,于是便没有多问。
除此之外,杨浩泽也仔细问了下二人如何才能回中原去。由于白若芸相对较为熟悉此地,在找到附近的游牧民族后,可以先修整一番,将二人伤势稍作调理,至少可以行动自如,而后就可以南下至玄洲京城太玄城。那太玄城地处玄洲南端靠近北海位置,故有码头船只可以载二人回中原。回到中原后,那就好办了,无论是去其它门派求助送自己回去,还是独自坐车乘马回去,那就看个人喜好了。
有了这等详细打算,杨浩泽心中也是有了底气,又知道白若芸同样是中原名门正派弟子,于是乎杨浩泽更是对白若芸上心三分,一路上无微不至甚是照顾,白若芸倒也全然不在乎男女之别,每当需要杨浩泽帮助时便大大方方说出来,丝毫不觉害羞尴尬。
二人你来我往一番之后,杨浩泽觉得白若芸这个人不禁长得好,脾气倒也很是有趣。虽说杨浩泽阅历不深,见过的女子没有几个,但这白若芸却是最为特殊的一个。她虽全然没有中原女子的矜持腼腆小家碧玉,但在杨浩泽看来倒是十分豪爽大方干脆利落,该知书达理时也十分懂事,不过在某些事情上甚至是有些泼辣。即便如此,杨浩泽还是觉得十分欣赏。
一路走来,二人有说有笑,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傍晚十分。想来,虽然杨浩泽修为全无,但却仍旧有一身过硬的拳脚功夫,即使背上了白若芸,这半天下来也陆陆续续走了七八十里路,可以说脚程很快。
不过,眼跟前最棘手的事情来了。
此时,二人虽然已在那茫茫雪原之中走了七八十里路,道却没见到哪怕半分游牧名族的影子。不仅如此,最主要的是天色已晚,附近又没有什么栖身的地方,更别提吃的东西了。
杨浩泽见此状况,放慢脚步,道:“这下可好,连过夜的地方都没了。”
白若芸早就知道会有这等下场,当下不慌不忙,凝目四下瞧了瞧,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巨石,道:“实在不行,就在那大石头背后睡一夜吧。”
杨浩泽瞧了瞧那块巨石,只能点点头,道:“也好。”说罢,迈腿走了过去。
二人才在那巨石背后坐定,天色便差不多全都黑了下来。那巨石有数丈宽,背后刚好倒凹着进去,两个人坐进去倒也觉得十分宽敞,饶是如此杨浩泽却也不敢大意,与白若芸之间还是隔着数尺的距离,生怕跟她靠得太近。白若芸见此,虽然觉得杨浩泽傻里傻气十分好笑,但也没有多说半句话,倒下便睡着了。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天色陡然间大变,大雪纷飞冷风呼啸,不多一会儿杨浩泽便被那冷风给吹醒了。转醒之后,杨浩泽不禁一个哆嗦,蜷了蜷身子暗自惊道: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借着朦胧光亮,杨浩泽瞧见外面鹅毛大雪又下了起来,阵阵冷风如刀刮着自己脸庞,虽说在这巨石背后可挡住几分落雪,但那寒风却也十分要命。此时,杨浩泽没了修为,又尝了这样一番苦头,这才懂得师父和师兄原来所说的百姓之苦。普天之下,过这等食不果腹风雪交加日子的人怕是不在少数,即便如此还是能顽强生存下来,这些普通老百姓虽然普通,但也的确有可钦佩之处。
一阵哆嗦过后,杨浩泽这才开始发掘自己身子极为不对劲,白天的时候还丝毫不觉寒冷,怎么到了晚上却突然这么怕冷起来?殊不知,这两日下来,杨浩泽体力精力均是损耗极大,虽然有九转丹的药效支撑,但这样一番损耗,那九转丹的药效基本上是要过了。没了九转丹药效护体,杨浩泽当然会觉得十分寒冷。虽是如此,但杨浩泽还不忘扭头瞧一瞧白若芸,只见白若芸亦是浑身抖个不停,看得出她不仅没睡着,还强忍着寒冷不想打扰杨浩泽。
见了这等情形,杨浩泽油然而起一股怜惜之意,当下不禁柔声问道:“你还没睡吗?是不是冷得睡不着?”
白若芸听得杨浩泽这么一问,虽心中一暖,但却也犟着嘴道:“我没事,你今天背我走了一天,也累了,早点睡吧。”说罢,翻了个身面朝里假装睡去。
杨浩泽知道白若芸嘴硬,当下便没有答话,犹豫了半会儿,最终咬了咬牙,索性慢慢爬到白若芸身旁,将自己后背贴到白若芸背上去,亦是没有言语。
白若芸忽然觉得自己背心一阵温暖,知道是杨浩泽一番好意,当下也不客气,翻过身来一把将杨浩泽抱住,仿似抱住了一个热乎乎的大火炉,转瞬间便觉得十分温暖。
虽是如此,但毕竟杨浩泽自己体内的药效也没了,自然也得吃着风雪的苦头。果然,没过多久,杨浩泽靠外的半边身子已是冷得像铁了。这等变化,白若芸如何不知,当下便问起其中缘由。杨浩泽便将自己吃了九转丹的事情讲了一遍,白若芸听完,倒也猜出了大半,于是便告诉杨浩泽应该是九转丹的药效没了,这才让他觉得寒冷。
说到这里,白若芸便打住不再言语了。因为她知道,再说下去的话,肯定是一番客套,要让杨浩泽睡到一边去,免得还要让白若芸自己将他身上的热气儿吸走。但杨浩泽真的是那种人吗?怕是任你怎么说,杨浩泽都会依旧躺在这里,让白若芸继续取暖。另外,白若芸自己也不想杨浩泽离开,二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倒也十分舒坦。一想至此,白若芸不禁又将杨浩泽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但杨浩泽却像是木头一般,全然没有配合的意思,一张脸还冲着外面,浑身就是僵硬不动。
就这样二人相伴呼呼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杨浩泽第二次悠悠转醒。这次醒来和上次被冷风吹醒十分不同,杨浩泽此时意识有些朦胧,脑袋也是晕沉沉的,全身早已冻僵,再看一旁的白若芸,更是让杨浩泽下了一跳,只见白若芸身上仿似打了一层霜一般。杨浩泽见此情形,当下心中焦急,但苦于自己意识模糊手脚僵硬,过了老半天这才稍稍活动开来,探了探白若芸鼻息,已然是气若游丝了。见此,杨浩泽知道得立马想法子救人,但转瞬间又如无头苍蝇,想救人却全然使不上办分力气。无奈之下,杨浩泽只有又将白若芸抱在自己怀中,但却已是杯水车薪了。
时间徐徐过去,杨浩泽的意识也是越发模糊起来,并且浑身酸软无力睡意大增。每到杨浩泽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他都赶紧伸出早已冻僵的手,哆哆嗦嗦抓起一把雪往自己脸上一抹。杨浩泽心里明白,在现在这个当儿睡去,那就必死无疑。这个法子起先几次还真是管用,但越往后却越不起作用,直到杨浩泽自己脸庞也如积雪一般冰冷时,杨浩泽便不再这样做了。
支撑了这么久,杨浩泽心中也有盘算,既然自己命中注定是要死在这里的,那就别再挣扎了,免得徒增自己的痛苦。只是白若芸没被我救下来,这的确是不小的遗憾。转念一想,杨浩泽竟不禁又笑了起来,黄泉路上有白若芸作伴倒也快活,只是那时候她会不会怨我没救活她?想必应该是不会的,若不是我她早几天怕是就已经去了,现如今黄泉路上还有人作伴,倒也不会孤独。
一番胡思乱想之后,杨浩泽脑袋徐徐垂下,再有个一时半会儿怕是就要睡着了。
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杨浩泽却突然听到了一阵铃铛声,那铃铛声十分熟悉,一如杨浩泽童年时在岳枫山被何彦风罚去放牛时听到的铃铛声一样,看来是有人在前方不远处放牧。杨浩泽听了这阵源源不绝的铃铛声,当下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当下使出浑身最后一丝力气背起白若芸,顶着风雪寻着那铃铛声走去。
未有多久,铃铛声越来越清晰明显,最后仿似就在自己身前一般。杨浩泽见此不禁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大叫了声“救命!”而后便身子一软,跌倒在积雪之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