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杨玉儿,也替我每日洗衣物如何?”
向敬扬晃着手里的芦苇穗坐在清水河畔的合欢树下,语气轻佻地朝正蹲在河畔搓洗布衫的杨玉儿发问。
杨玉儿听了旋即转身给了他一个白眼,“想得倒挺美,我堂堂一个官家千金居然要为你一个败家少爷洗衣服,还不让人笑话。”
“杨老爷为官清廉,朝廷发下来的俸银根本连维持杨家生计都不够,就算你是官家千金又如何,还不是要常常替人做些杂役赚取银两补贴家用。”
杨玉儿还想与他辩驳,可张着嘴竟不知要说什么。向敬扬说的确实不错,如今这世道,清官难做,她哪里还有光鲜的理由说自己是千金呢。
她默默从初春的河水中抽出手,那本应是青葱的玉指现在粗糙得她都不忍心看。
向敬扬自觉说错了话,赶紧收住了话舌,“我只说说而已,你可别当真啊。”
杨玉儿瞥了他一眼继续敲打衣物,向敬扬见她还是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便抓住她拿着木棒头的手,说,“别再洗了。”
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锦盒来,递到她手心里,“呐,我母亲托京城里的朋友去玉颜阁买的雪肌膏,我好不容易从我姐姐哪求来的。”
“我不要。”杨玉儿皱眉,把雪肌膏推回向敬扬手里。
“你这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不要难不成留着我自己用吗。”向敬扬生气地再次把膏药塞给杨玉儿。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难道不知道无功不受禄?”杨玉儿扭头不再看他,抽出手把衣物收拾进木盆就想走。
“咱们俩这交情你还计较这个?”
“计较。”
这丫头的脾气可真是和杨老爷如出一辙。
向家和杨家是世交,向家经商,杨家参政。
只是杨家时运不济,杨老爷十几年风雨最后竟被贬在离京千里的老家任一个闲职,与生意已遍及整个岭南的向家相比,境遇自然坎坷。
向父几次三番要接济杨老爷,杨老爷便几次三番地推辞掉,这杨玉儿也是耳濡目染要强得很,小小年纪就能事事自己应付绝不轻易开口求人。
“你若不要,那我便扔了,反正我也用不着。”向敬扬举起手里的锦盒作势要扔进清水河里。杨玉儿听了,脚步一停。
看那锦盒就知道那雪肌膏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从京城里带来的,在这容州城更是稀罕,若要变卖,可换做平头百姓好几年的收入。
论说向敬扬败家都是好听的,别等那些仇富者上门杀他,就是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杨玉儿现在看他这般肆意挥霍都恨得牙痒痒。
向敬扬就知道杨玉儿舍不得他扔,见她神态有所动容,不免有种计谋得逞的得意,“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
杨玉儿面子薄,最后咬咬牙说道,“不要。”
管他扔还是不扔反正不是她的东西,她没必要心疼。爹说过,要做个有原则的人,这样才是乱世之中的立身之本。
她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向敬扬气急,他也便毫不犹豫地将雪肌膏扔进河。
“喂!你怎么真扔啊!”杨玉儿放下木盆朝他扔去的方向淌进河水里。
“杨玉儿你干什么,你难不成还要找回来不成。”向敬扬拉住她,却遭杨玉儿一记耳光,“向敬扬!你明知道我最恨为富不仁的人,可你偏要做那些令我生厌的事,有意思吗?”
向敬扬被她这掌打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也不生气,就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涉险,“你别去,我去。”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跳入河中,杨玉儿这才觉得自己的掌心生疼。她突然后悔刚刚所发的这莫名奇妙的脾气,她明知道他并无恶意。
“向敬扬,别找了,水冷,快回来!”
杨玉儿朝水面喊了半天,心里已经急得不知所措,若这向小少爷出了什么事,自己该如何向家里人解释。
又过了一会儿,河心终于有了动静,露出的不止是向敬扬,他似乎还救起一个人,远远的杨玉儿也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