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一群人高举火把,照亮整个北城门,却见江问天等人被那七八个士兵团团围住,虽然煞有其事的端着枪,却明显看见那几个兵神色慌张,连手都不禁开始抖了起来,更有那胆小的,直接把保险关了,生怕走火了账!
那领队的班长大壮着胆子,轻声喝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到我这初家镇撒野,还偷了我们的军火,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这‘不想活了’四个字说的估计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虽说有些心虚,可无奈此刻必须保持冷静,就算真的害怕,也要面上保持冷静。
“没错!就是偷了!”江问天猛地站了起来,从后腰掏出那把崭新的盒子炮,枪口却指着那被布蒙起来的箱子,冷笑道:“刘珍年欺人太甚,我这是帮他搬家呢!”
“你……”那班长甚是吃惊,心想这岱王山的土匪从来不下山,这难道是外来的?于是便小心问了一句:“诸位好汉,有话慢说,敢问是哪个山头的?”
“山头?”江问天心说我哪儿知道什么山头啊,这历史本来学的就不怎么地,现在你又考我山东土匪问题,我怎么回答你?但转念一想,他好似又有了招一般,便哈哈大笑起来:“山头土匪?睁大你的狗眼,我们是韩复榘韩主席的人,识相的放开一条出路,若是把老子惹急眼了,全他妈完蛋!”说着用枪使劲抵着那箱子。这话说的连江问天自己都有些害怕了,上辈子知道的事儿,恐怕用一页纸就能写出来,要不是当年看那电视剧《正者无敌》,恐怕他连韩复榘是哪位都不会知道,眼下也不知道是否用对了没有,万一人家还没来山东怎么办?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就看他信不信了。
“啊?”那班长先是一愣,却见着那神色更加紧张起来。若真是韩复榘叫人来办的事情,那可就不是他能承担的起责任了,甚至连营长,团长,乃至于旅长,都是承担不起的。可眼下怎么办?难道真的开门放人?
“叫你的人把枪放下。”江问天见那班长已经犹豫起来,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谎话成真,便大声喊道:“再不把枪放下,咱们就只好一起去见阎王爷了。”说着便打开枪膛,仿佛下一刻便要扣动扳机。
那群士兵早已被吓破了胆,那韩复榘何许人也,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关系。可那两大车沉甸甸的炸药可放在那儿呢,万一这小子真的得了癔症,手一哆嗦,那哥儿几个可就全完了。所以,当江问天喊他们放下枪的时候,也就没有人等班长的命令了,一个个瞬间放下手中武器,竟有那胆小的,已经抱着脑袋蹲到一边儿去了。
“你们……”班长也愣了,真没想到平日里亲的跟兄弟一样,却没曾想吓了一双钛金狗眼,这哪儿是兄弟啊,明明是帮孙子!可即便问候了他们一家的族谱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他并不相信这车上坐着的人跟韩主席有什么关系,顶了天了,就是一响马头子,于是他也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而是大声喊道:“怕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说着也用手枪瞄准了那马车,心说看你敢动武,要死就一块死吧。
“砰!”一声枪响划过夜空。赵文锐和马平从后面快速跑过来,并没有理会那班长死不瞑目的眼神,和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尸体。紧忙招呼着刘勇和狗子他们把地上的枪收拾起来,连开着城门飞快的往北盾去。留下那一群士兵,傻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那连长汇报了他的上级之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所谓的解家庄镇的二营营长并没有让人过来送枪,电话里还扬言说不服就战。那一营长也是火气大的人,但当时,他却并未发作,而是叫来那报信的连长,让他赶快带人包围春来居,不要让那群假冒官兵的人跑了。
那连长得了命令,急忙调了手下一个排三十多个兵,全副武装开向春来居。开着汽车仅用了三分钟的时间便到了地方。那士兵以前虽然懒散惯了,可听说是打土匪,而且人还少的时候,便积极参加,且动作极为迅速。刚下车,便快速的将那春来居包围了起来。便听着连长一声令下,两个士兵伸腿踹开大门,这后面的十几个士兵鱼贯而入,占据主要的射击位置。
待一切准备就绪,那连长才正事下令抓人。哪知道这春来居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把那掌柜的叫出来问话。可掌柜的哪儿知道人什么时候走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那连长准备发飙的时候,镇北门那边却传来了一声枪响。
连长什么也顾不上了,便赶紧叫人上车,开往北城门。等到了地方,却发现大门早已敞开,那班长的尸体横在路中央,七八个士兵一个个两手空空的站在门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被人缴了械了。于是他也不想多说废话,也没有管那被缴械的士兵,而是带着手下的人马紧忙往北追去,心说若是抓不住人,自己的这连长估计也就保不住了。
有人追,自然就有人逃。
从走出镇北大门的时候,所有就都上了车。并将那没用的箱子都仍在路边,车上除了人便是枪。于是那马也不觉得那里累了,跑起来就更加快了一些。
“这么跑,得跑到什么时候啊!”三叔坐在车后面,这一路狂奔让他的胃极不舒服,很想下来痛快的吐一场,却也知道后面危险异常,只能小心问道。
“只要后面有人追,就得一直跑!”赵文锐骑着马,不时的向后看去,心说可千万别这么快就追上来,不然的话,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此刻三叔也顾不上那翻滚如开的胃了,紧忙双手合十,挚诚念道:“我佛如来保佑,我等良善之人,惨遭官兵围剿,若我佛诚心保佑,望渡我等安全离去,阿弥陀佛。”这挚诚的佛教徒终于把阿弥陀佛四个字念了出来,当那‘佛’字刚刚出口,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却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是玷污了佛祖。
“糟了!”江问天是倒坐在马车上,所以一直能看到后面是什么情况,当看到两盏黄色的灯如两条金柱一般照射过来的时候,他便知道危险已经来了。于是江问天冲着赵文锐喊道:“赵大哥,那官兵追上来了。”
“啊?”赵文锐也大吃一惊,小声念道:“这么快?”但多年的响马经验告诉他,此刻绝不能慌乱,必须先掩护大家先走,否则必将陷入重围,到时候一个都走不掉。于是他冲着前面大声喊道:“刘勇,马平!你们俩保护好大伙儿。”说着含着一丝伤感道:“以后……跟着江先生!投奔岱王山!”
不光是刘勇和马平,就连在车上坐着的江问天也愣住了,他想不到赵文锐能说出这样的话,会将自己的兄弟托付给自己,而他不过是一个没有本事,没有能力,甚至连枪都不会开的穷学生而已。
却听到赵文锐喊道:“问天兄!我把兄弟都交给你了,带着他们,别扔下!”远处,黑暗的夜晚,没有人看见赵文锐的眼角沁出了泪花,但他们都看到了赵文锐调转马头,迎着那汽车的方向奔去。
看着赵文锐的背影,江问天沉默不语,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终于赵文锐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但他却听到了那远处传来的阵阵枪声。
也就在这同一个时刻,马车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了刘勇那震天动地的哭喊:“二哥!”喊着便从马车上跳下来,顺势把车上的一杆长枪握在手中:“他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你混蛋!”江问天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把按住刘勇:“你去顶什么用!”从未发过脾气的江问天此刻双手却青筋暴露,大声喝道:“带着大家逃出去,快走!”
“我不!”刘勇的眼睛通红,声音沙哑的喊道:“我不能看着二哥去送死!”
江问天再次拉住他:“你去了!再死一个!再死一个?!”话音混沌的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了。但他却看见马平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枪。就连在车上躺着的六儿也坐了起来,艰难的趴下车来,慢慢说道:“江先生,你带着他们快跑吧。”
江问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心说难道那个年代的兄弟情谊就这么重要的吗?值得你们用命去换?他以为在这个年代中,只有一个赵文锐,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值得赵文锐用命去搭救的人,也都不是孬种。刘勇,马平,还有六儿,是赵文锐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不会扔下任何一个人,不管有多少危险,不管是否有去无回,他们始终在一起。以前是,现在也是。就像他们从王二麻子的山寨中逃出来的那样,一起逃,一起走。
“江先生。”马平的眼睛也泛起红晕:“我们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二哥打的任何一仗,我们兄弟都在,如今,我们又怎么能丢下他呢?”说着勒起马缰,大声喊道:“今日杀贼!定要来个痛快!冲啊!”那匹黑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腾空而出,紧接着另外两匹马也冲了出去,迎向那未知的命运。
一条小路旁,一辆军用卡车停在路边,只有一个士兵坐在驾驶位置上,东张西望,他很庆幸自己负责守着车子,如果这会儿也跟着进去玩儿命,估计早就让人给干掉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面露喜色,看来还有命继续玩儿那曹家道的娘们。
话说那被围着的人也真是厉害,三十多个专抓土匪的官兵,竟耐他不得。切枪法极好,这会儿已经打死了三四个弟兄了,真不知道连长能不能抓住他。刚想到这里,却感觉那枪声没了,只传来士兵们的笑声,难道人已经干掉了?想到这里,他把脑袋探出窗外,往那小路的方向看去。然而他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因为他不光是他的眼睛,连他整个脑袋都空了。如果他的胸前也长着眼睛的话,那么他一定会看到自己的脑袋此刻正在车轱辘下面安静的躺着。夜色中,传来阵阵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