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早晨,太阳又是新的。
昨夜里的雪,下了一尺厚,这场雪持是久而有耐心的,一个多星期以来下下停停,路上的雪刚刚融化了些,又盖上了新的,被来回的脚压得沉实,格外滑。
古代有预测天数的人说:“世上有异相,天相就会有异常。”
那么,这场百年罕见的雪,之所以从天而降,这人间的异相,又会是什么呢?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医院走。
感觉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走着上班,开始一天的忙碌。
路两边的行道树,褪尽了春华秋实,顶着白雪,团团簇簇的,别有韵致。人们都把头缩在大衣里,弓着身子,在寒风里匆促地走向不同的方向。
蝼蚁。
蜉蝣。
渺小的,即生即灭的生灵。
在这茫茫的宇宙里,在这横有千古、纵有八荒的时间隧道里,我,就是一只蝼蚁,就是一只蜉蝣吧,暂短的生命之旅,转眼也已经度过了花样年华,正在向而立之年迈进,为一些意想得到或意想不到的俗事辗转反侧,其实,转眼,也就老去,所有的一切,终将成为虚空…?这样想想,很好,所有的一切都好象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都开阔了似的,不值得计较什么了,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吧!
我对自己说。
可是,怎么才是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呢?
我又在自己结扣儿自己费力地解了,我是个庸人,庸人自扰。
我胡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医院大门了。
蓦然抬头,吕静就在旁边的门诊室里走来,两只手的食指放在嘴的两边,使劲把嘴巴向两边扯,皱着鼻子,眯着眼睛。
我一愣,随后就被他的怪样子逗得开怀大笑,他也会心地笑,装作不经意地从身边走出去。
他是从玻璃窗看见我进来,刻意做好了怪样儿出来逗我的。
想到这里,我很开心,是那种处在恋爱里的小女人的虚荣心的满足。
我轻松着脚步跑上楼梯,去我六楼的办公室。
有电梯的,但我喜欢爬楼梯,据说这是最好的锻炼方式,可以保持机体的年轻状态。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青春永驻,虽然这只是个奢望,但还是事事关心的妄图去实现。我也不例外。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琵琶行》里,春去秋来颜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留下这千古名言,但女人,无一不是希望色衰而爱依旧的,知道不可能,所以极力为悦己者容,想来,不过是自欺罢了。
我也是在这种自欺里沉醉的笨蛋。荷尔蒙的分泌高度失调,女人就处在一种弱智状态,返老还童般喜怒无常。
吕静的一个鬼脸就让我心花怒放,一上午都迷迷糊糊地笑。
和同事说话、待人接物,全都和气极了。
甚至于主任来收捐款,我都开心地把钱拿出来。往常,我一定会和其他愤慨的同事们同仇敌愎,把这些不知来龙去脉的捐款和乱收费骂个水泄不通,但今天不同,这世界需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