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这才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
但他又问道,“你挣这么少,为什么你们不再换个活儿呢?别的工种挣多挣少基本还天天有活儿。”
那大胡子民工又笑了一下说,“都这么大岁数了,干别的也不会。在这儿管吃管住,两口子出来一个月挣五六千块钱,能养的住家就行了。”
任明这才意识到树荫下的这几位名工之所以有男有女,原来他们都是两口子一起来工地上打工的。
任明还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女民工用很尖的声音说了一句,“俺都虽然赚哩不多,但老板靠这个可不少挣。俺们工头儿干这个老婆都换了俩了。”
任明笑了笑挣准备再说些什么时,突然一辆黑色奥迪车从他的身旁飞快的驶过,还差一点儿把他撞到。
吓的任明赶紧回头看时,路上只剩下一道滚滚的尘烟了,而车已经开远了。
任明站在那尘烟中望着那远去的汽车,心中是又气又急,几句脏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对他来说,奥迪车的横冲直撞危害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安全,同时也是对他精神上的羞辱。
在工地上,工地上的领导们开车从来都不是文明驾驶,即使不小心撞到了谁,他们也是不需要下车去道歉的。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只是因为他们在工地,他们是民工。
被奥迪车这么一吓,任明实在是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了。任明和树荫下的那几位民工简单的告辞了之后,他就又向前走了。
驶离了工地外的那条泥土路,他又一次来到来时经过的那个大十字路口。但是这里显得更加的炎热,明亮的柏油马路在烈日的暴晒之下,就好像要被烤化了一般,就连那铁道上的火车,似乎也因为炎热而特意放缓了脚步。
难耐的高温最终挡住了他前行的去路,于是他又往回走。回去的方向还是一样坎坷不平的路,路上还是一样的尘土。在榆树下乘凉的那几位民工这时也隐约听到他们有人打起了呼噜。
回到工地时,他发现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正好不偏不倚的挡在了他们工地大门口的正中间,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刚才差点撞到他的那一辆。
出于气愤与好奇,他很想知道开这辆车的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伸长脖子透着玻璃往车厢里看了看,发展车里没有人后,他便又蹲到了楼房的通道口等着开这车的人出来。
他抽着烟就那么等着,待第二根烟快要燃尽时,他终于看到有人从项目部的院子里出来了。
出来的是一男一女,虽然离的远些,但依然能看得出那男的英俊帅气,那女的时尚漂亮。
这两个人的年龄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可是他再一低头看看自己,那一身工作时穿的衣服,裤子已经被挂的一个窟窿挨着一个窟窿,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腿上漏出来的肉。而上身的那件T恤,也早已被汗水浇的有些发皱了。一股强烈的自卑感在他心头油然而生。
那一对男女朝着汽车的方向走来,离他是越来越近,但是心中的自卑让他都不敢直视他们了。
他由直视改成了偷瞄,这时又见那帅气的男子在打开车门临上车前突然抱起了那个女的,他想要吻她,但是被那女的害羞的给拒绝了。那男的也没有再强来,笑着又和那女的说了几句话后就开车走了。
由于离得近了,任明看那女的是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自己来时在火车上遇见的那名黑衣女生,只不过这时她穿了一条彩色的碎花裙。
缘分的奇妙再一次让任明感到不可思议。但遗憾的是,他却并不敢跑过去和她打一声招呼,因为他怕自己那邋遢的外表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汗臭,会吓到这位时尚的女生。
他又点起了一颗烟,紧张的望着不远处的这名老熟人,又望了望附近的别的工人。这时一个有意思的细节略微的缓解了下他心中的那份紧张,原来不仅是他,他附近几乎所有的工人,不分工种,不分年龄,都在偷偷的望着这个时尚而又漂亮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