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啊,白兄怎地还未将那些人击败?”
忘情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挪开了挡在脸上的归兮,抬头看了去。
孟清窈先是靠着树干坐下,然后才回道:“来的人不少,都要一一而比,自然还没结束。”
双眼带着些愤然,她接着又说道:“你说来这多干嘛,弄得我也不好意思不出手,不然光是白游代劳,也忒不像话了。”
“这有什么,白兄巴不得如此。”
“他是剑修没错,他是好斗更没错。可这么一个个地寻来,他还不是心里烦。而且其中还有些滥竽充数之人,也不知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地,就那么个实力,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与白游比划?”
“那类人是永远不会少。哎,今儿又得耽搁不少了。”忘情撑起身子靠在树上,“于我而言,倒是无有影响,反正我不愿动一根手指头。”
“你就得了清闲,可苦了我和白游。”
“清窈姐可别这么说,弄得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忘情笑了笑,“要不是白兄好斗,我就出马打上一场,保证可杀鸡儆猴。”
“说来听听,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不会像你和白兄那么好说话,他们说要一个个来比就一个个来比啊?管他来多少,我都一锅端了。是菜是肉,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反正就用慢火来炖,想早些败下阵来,我偏偏就是不许!慢工出细活,好菜得花时。不就是比斗么?我让他们比个舒服!”
忘情说着恶狠狠的话,脸色却是柔和。叫孟清窈看了去,真觉就是个小魔头。
“这法子不错,要我去做的话,掌握不了火候。稍不注意,怕是又弄出几个黄九宸……”
忘情禁不住笑出声来,心想你还知道自己发火时有多残暴啊!
“我如此一本正经,你却大笑露龈。”
忘情立马打住不笑,轻声说道:“等着白兄回来,我就问问,要是他也不愿这么闹腾下去的话。下次的比斗,就换我去活动活动筋骨吧。”
“那就这么定了,先问再说其他。哎,都十来天过去了,我们还未出千原府,想来就气!”
“别气别气……”
“我是憋气憋气!”孟清窈拿过归兮就收拢,接着就一下下刺着虚空,也就在这当儿,她忽地想起了某事,“算起来也快一年了,忘情你最近可有察觉到白骨凝兵玉的动静?”
“一点儿异样也没感受到,清窈姐你有么?”
孟清窈将归兮递给忘情,轻轻地点了下头,摊开手掌说道:“蕴养了快一年了,昨日就察觉出它发出了几丝微弱的温暖,还伴有隐隐的跳动。”
“原来师伯说的‘察觉’就是这个意思啊。怪不得他让我们只管蕴养着,其他一概勿需担心。”忘情忽地身子坐直,莫名地有些激动,“那这么说来,清窈姐你很快就可着手凝练出星轮?”
“那是自然。”孟清窈仰着头微微一笑,接着却神秘地对着忘情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
“清窈姐可还记得我俩对星轮的哪些改动吗?”
“怎地不记得,最初是你发见了五星光轮刺可有其他妙用。接着就是对由此招所出的五角尖轮做细致地改动,包括其中空缺,尖角相邻之跟脚做得圆润便于手握,还有其尖角削薄以成锋。”
“接着呢?”
“接着就是我俩觉得五星光轮刺和星轮重合了功用,故而将其改成月轮貌,只不过……将那尖角全部放在了一旁。”
忘情点点头,关于星轮的演变就是如此。不过天马行空与老马识途却是差距不小,一个腾空而飞,一个迈足而累。
“当初我俩细致地说了啥,我可是记不得了。不过前面我说的这些,再怎么也不会忘。”孟清窈扭头看着忘情,“我总觉你还是想要对我说什么!你这扭扭捏捏的做法……真不像平素的你啊。”
想了想,忘情也觉自己有些着相,于是他就从怀中纳袋里掏出三把木制的星轮来。都是闲暇时精斫细制而成,他将它们一一放在两人中间的草地上。
“清窈姐真是了解我,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自己先且看看,看完了我俩再来说道。”
“这个即是最初的星轮,五角尖轮,中空圆,尖角间相接处精细成弧,便于伸手把握。”孟清窈拿起一个细细把玩。
忘情“嗯”了一声。
“弯如月,带角作刺,参差如齿,这就是我当时觉得有些狰狞的星轮。”孟清窈将第二把星轮放下。
“怎么会有第三个,你什么时候有了别的想法?竟然不告诉我,怪不得刚才还拐着弯问我……咦,仅是在五角尖轮上镂出圆缺。”孟清窈拿着这个星轮疑惑地看着忘情。
“清窈姐你试着将它往两旁用力扯开……会有惊喜哦!”
孟清窈依言行事,五角尖轮一下就平分成了两部分,刚好把一个尖角一分为二。
“你这做得也太精巧了,我拿着也没瞧出来。”孟清窈就这么盯着摊在两手上的两半星轮,竟一下没了言语痴愣住了。
忘情望向了远方,他没去打搅孟清窈,直觉她要么是有所触动,要么就是有所感悟。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片刻,孟清窈一个激灵就从茫茫然中醒了过来。
“忘情你怎么弄出这样的星轮?一见之下竟就让我如浴星光下,跟着当初体悟出那心境时一模一样。”
“今日要不是忽地提起白骨凝兵玉来,我还真忘了这事。”忘情再拿出一把星轮,也是一分为二,只是却是被一道不齐整的裂痕所分开,“当初做出来时手一滑就摔在了山岩上,于是就出现了一条裂痕。虽然当时心里十分郁闷,却也没扔掉,而是放在纳袋里当做对自己不小心的一个警醒。可是没想到的是,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裂缝却越来越长,最终竟将星轮一分为二。而神奇的是,我竟觉得这个星轮更像星轮。”
“要不是看见了,我估计都会以为你是在编故事逗我。”孟清窈看着忘情手里的星轮,接着又看向自己手里的,“还真是神奇啊,没想到这星轮竟以这种方式出现。”
“清窈姐喜欢就好……”
孟清窈竟然抢过话来说道:“自然是喜欢,喜欢的不得了。”然后她就将放在一旁的另两个木制星轮给收进了衣袖里。
“清窈姐这是要留个纪念么?”忘情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你手里那个可是要做警醒之用,不然我早就抢过来了。”孟清窈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忘情的头,“真是的,早给我说就是,干嘛还迂迂回回的?”
“我不是怕你嫌我又变卦吗?”忘情立马声细如蚊。
“哼,要是你不变卦,我会得到这么中意的星轮吗?再说了,我又怎会嫌你。下次可别这样了,不然我可要生气了。朋友间,说出来就好,还想那多杂念干嘛。哎,要不是我打不过你,真想收拾你一顿。”
忘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孟清窈也跟着一起笑,两人笑得很畅怀。
谁也没想到一件兵器从初具雏形到最终成形竟然是如此一波三折,而且这最末的一折还是如此的机缘巧合。
“这星轮来得太突然了,竟像上天赐给我的一般。”孟清窈抿着嘴看着远方的天。
“清窈姐你就别这么感慨下去了,我快有些受不了你了。”忘情打趣道。
“依你的,那就不这样了。虽然不明白缘何第一眼瞧见时就有那番触动,可我们现在再来说道说道这全新的星轮吧?”
忘情一下来了兴致,将手中一半的星轮递给了孟清窈。
“还是你先说吧,毕竟我当初只是觉得这个好些,可没想太多。而且你刚才有所触动,也就赶紧趁热打铁说说吧。”
“第一种星轮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与第三种区别也是最小,仅是尖角相邻处的改与不改的区别。不过当时我俩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兵器不一定非要拿在手里。比如狐部的月轮,又比如御剑流剑修的剑,还有我们揽星阁的星珠,不都是那样的兵器吗?”
忘情点点头,接过话来说道:“的确如此,所以把那相折处弄成弧状也就显得十分没必要。”
“而第二种,真说起来,乃是最不像星轮的一个。除了尖角乃脱胎于五星光轮刺外,它更像把锯齿刀。”
“那清窈姐当时为何不提出这个?”
“因为那时我也觉得要把星轮弄得和五星光轮刺有些区别才成啊,不过如今得了第三种后,就没了那想法。”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时我俩都认同了第二种星轮的形制。”忘情转了转手中的一半星轮,“一分为二就成了两把奇兵,合二为一时就可变作护盾。”
“说得对,没拆分时与五星光轮刺差不了多少。后者稍微花些心思就能变作星轮,而且还是以前的第一种和第二种的形制。”孟清窈也转着另一半星轮,她伸手指了指,“忘情你看,将手放在这半圆之缺里,既可以御使一半星轮,也可护着手免受伤害。那样的话,我就可挥着两半星轮与敌周旋。”
“而且,你还有星珠。”忘情可以想见那样有威有势的场面。
“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如今这白骨凝兵玉总算是有了动静,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玉化成兵。不过这事儿也不急,最好还是回到宗门里后再静心操持。”孟清窈将手里的一半星轮递给忘情,“真是难以想象,当初我俩怕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出现吧?”
忘情伸手接了过来,合着自己那一半放进了纳袋里。
“如此来看,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都得需要一个长时的探索。最初的预计,也不定是最终的定计。”
孟清窈略有感悟地点点头。
两人一时沉默,而打破这沉默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呼小叫赶回来的白游。
“坏了坏了,出了个怪毛病。估计是哪个家伙暗中给我吓了毒!”白游右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左手腕,“我这手掌里有个鬼东西在跳,还发出灼热的疼痛!”
忘情和孟清窈齐齐一愣,再齐齐而笑。
“我的天,你们……”
“你忘了白骨道……”
白游立马打断孟清窈的话,他嚷道:“天啦,白骨道真是阴险歹毒啊,当初竟然暗算于我。”
“白兄,有我家长老坐镇,白骨道要真是能暗算到你,那也是厉害了。”
“也对哦,那……清窈你是什么意思?”
孟清窈难得理他。
“清窈姐的意思是说,你忘了手掌里蕴藏着白骨凝兵玉么?”
白游先是一愣,接着甩甩手,脸上变作一脸惋惜,尔后感叹道:“哎,我逗你俩玩的,没看出来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嘲弄他的大笑,笑声飞得老高老高,惊起了一斜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