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和孟清窈坐在破庙屋檐上,借着月光一边看着白游和一个夜行人你追我赶得不亦乐乎,一边闲聊。
“蚩九氏都是热情好客,清窈姐在临馆里待着该是无有不舒服之处吧?有的话,就给玥姐姐说,她会设法帮你。”
“临馆里很安静,很是宜于休息。兼且还有演武以及修炼的洞天,更是甚合我意。只是观星之时,稍显离得远了。”孟清窈抬头望着无有星辰的夜空,叹息道,“今夜无星,观无可观。”
忘情道:“所以你就来破庙找我们了?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啊。”
“有事没事可来破庙逛逛,这可是你说的话,可不能赖掉。”孟清窈的脸在月光下有些清冷,她故作狠狠之模样,“还有,玥姐叫我问下你,这几日咋又不去临馆呢?她还嫌弃你就有事才去。”
忘情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被孟清窈一把抢了去看。
“也就两日而已,我待在破庙里修炼功法,一练就是两个时辰,也就没心思再去临馆了。所以就在屋檐上晒晒太阳翻翻书,想想事儿眯眯眼。”
“修为和实力并进,休息和所悟并行,你还真是惬意。”孟清窈翻开一页定眼一瞧,那书册就发出柔光,不仅如此,还有密密麻麻的黑字竖着成行成列地浮在书之上方。
“这……全是眉批列注?”
对应着文句,孟清窈相应地找着在书册上的原句,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下。
忘情道:“看书之余,就写下了几句细言作札记,聊以添作读书之趣。”
孟清窈再翻了几页,亦是批注不少,她感叹道:“看来休息时候,忘情你也想当用功啊。一身本事都不是天生即来,无有锤炼,即无有金坚。宗门里也鼓励我们多翻阅书籍,可奈何少有人喜欢。”说完她就将书还给了忘情,且接着说道:“这书册可是在书蠹香囊浸泡过?”
“清窈姐也知那香囊,它就叫‘书蠹香囊’?还有,你不喜欢看书么?”忘情赶紧说道。
孟清窈没好气地说道:“我问你一个,你反问我两个,真是没天理了!”
忘情尴尬地嘿嘿笑,赶紧解释道:
“一时激动嘛!这香囊是黎黎长辈所赐,用来真是方便,也不怕记不下那些遐思远想。”
“好吧,我就原谅你了。”孟清窈接着说道,“我也是从钟师姨那儿听来的,她也有个这样香囊,她喊作书蠹香囊,我也就跟着喊呗。”
说到这儿,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书册,在忘情面前晃了晃就赶紧收了回去。
“起先我也不喜看书,可被钟师姨耳濡目染,也就喜欢上了,只是无有你那多批注而已。”
“能写一点是一点,总比啥都不写好,那样总觉好似没看一般。”
“真是如玥姐说的那样,道理真多!”孟清窈盯着忘情,一脸的打趣,“可别看成书呆子了,那就真是有趣了。”
“怎么会!”
“知你不会,因着你用去捉弄人去了。那天武虬一个劲儿地说你,看那多书就为着骗人。可把我们笑坏了。”
那天忘情领着武虬去了蚩九氏临馆,后者惊闻被骗着许下一个承诺,当时就不乐意了,追着忘情在演武之方台上四处跑,嘴里更是不停地咒骂“忘情你混蛋”“忘情你这个骗子”“忘情我错看你了”云云。
其间武虬还摔了一跤,可他硬是爬起来继续追骂。
忘情至今还有些难为情,道:“武兄那晚上说梦话也在骂我。”
孟清窈捂着嘴,可还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看嘛,你对他伤害太深了,估计在梦里又被你骗了几次。”
“临时起意之举,却未想到武兄竟心伤如此,后面还念叨了几次。还好他要去临馆与人交手,不然啊,估计念个不停。”忘情大呼一口气。
“听说昨儿金他们那儿很热闹?”孟清窈问道,她从蚩九氏听闻了一些。
“相当热闹,一点不假,我闲着无聊过去逛逛,也就刚好瞧见。朱七氏找管兄比试,火咒对上火枪,那场面真是热火朝天。”
“不仅如此吧?”
“江一氏与薛小楼,时二氏与金,都打得有声有色。后面定还有九巫十族来找他们比试,这才是大比前的练手吧。”
“就不怕露了底给他族瞧见?”
忘情细细回想,道:“私底下都遵守着规矩,商量似地一族一族地来,估计都不想在大比前闹出尴尬。”
“你怎地不去和他们过过招?按理说,九巫十族该多是找上你啊。”
“清窈姐,就是朱七氏找管兄,你也该看出门道了吧?”
“朱七氏和管锥……哦,原来如此,都是奔着磨练己族咒术而去。都不简单啊,没想到这比试还有这等讲究。”
“十族间的比试,琢磨克制他族的咒术出来,一下就得九个。这精力所耗,谁也不愿去尝试吧?所以还不如把心思收回来,努力打磨自身所属种种咒术。相较而言,后面这个岂不是容易些,而且更为自然。”
“确是更为自然,不单单是针对某一招式而言。”孟清窈点点头,紧接她疑惑地盯着忘情,“这两****就真地没与人切磋动手?”
“难不成还是假的?”忘情不乐意了,话匣子一下打开,“在青寨里可没少切磋动手,说白了,有些腻了。前面我们又聚在一起打了一天,虽是新鲜,可也累啊。本来休息好了,却紧接着又与人交手两次。”
不加理会忘情的埋怨,孟清窈轻声说道:“那等着你休息好了,我俩好好来练练那五角尖轮,和那黄九宸一战,很是稀松平常,感觉……就是仅是熟练了它而已,无有提高啊。”
“难不成和我练练就一定能提高?”瞧着孟清窈清冷地望了过来,忘情赶紧改口,“可说好了,不比试不切磋,仅是陪你练练。”
“你想比我还不乐意。”
“那五角尖轮虽是由着五星光轮刺而来,可区别却是大了去了。好歹也有我一份功劳,你就不能看在我面子上重新给它起个名?”
“若是些微改变也只能算作招式之演变,可这显而易见地生了大变化,也是该重新起个名儿,这样才好区分嘛。”孟清窈背靠着正脊,不住念叨,“五个尖角,中间有个圆缺,可刺可划可劈可挡,亦可如轱辘转来飞去……”
忘情盯着孟清窈的眼睛,她摆摆手嚷道:“别盯着我看,我紧张得想不出来了。”
忘情心想你狠起来,只有被人紧张的份儿。
“叫‘星刺’怎么样?由星而来,为刺而去。”忘情说出了这早想出来的名儿。
“不好不好,没得如轮之意,换个快换个!”孟清窈抬着头望着万里五星之夜空,也在搅着肚里的墨。
“五星轮?呸!弄得好似依着‘湮光诸星轮’化来的一样!”忘情拆了自己的台。
“光轮刺?也不行,就是省了两字而已。”孟清窈自言自语。
“总不至于叫‘星轮’吧?”忘情双手撑在屋檐瓦上,他正看着月亮。
“这名儿好!”孟清窈连说三遍,以示高兴地拍了下忘情的肩,“还是忘情你看书多,就这名儿。管它诸星轮,五星轮,还是光轮刺,都不及星轮来得言简意赅。”
忘情低头而扭,一脸看穿孟清窈的模样。
“你就是觉得诸星轮之类的招式听着像由星轮而出才敲定这名儿的吧?看来清窈姐你还未咽下紫星阁黄九宸找茬那事儿!你别反驳,我没其他意思,换做是我,我也咽不下。”
“知道还说?真是服了你。”双手轻拍身前,孟清窈十分开心,“打此刻起,忘情和我就正儿八经地唤它作‘星轮’,以后的以后,更多人会听闻它之威名。”
这一刻即便群星黯淡,忘情也觉孟清窈沐浴在星空下,若有若无的连牵着遥遥远远。
“听说妖族狐部的兵器叫做月轮,忘情你听过没?”孟清窈猛然问道。
忘情一下痴愣,心想早该想到,那次遇上钟姨,清窈姐就已知道我身上流有狐妖之血。
“原来你没听过啊,我也是跟着钟师姨才听说的。狐部之人都姓狐,和你娘我姨的姓不一样。”看着忘情一头雾水,孟清窈伸出纤手凭空写了两字。
忘情胸中的大石落下,他终于明白孟清窈为何一直未提此事,原来她将“狐湫泓”误以为是“胡湫泓”。
“这下明白了吧?”孟清窈歪着头问道。
忘情畅怀地笑了几声,说道:“明白了,清窈姐这般详尽解释那能不明白。可金来自虎部,为何不是虎金?”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碰巧听钟师姨说过这个。”孟清窈见着忘情明白了,就继续说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肯定就不知道月轮咯。”
忘情不好意思地连连摇头。
孟清窈笑道:“见你那么地想知道,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说下吧。”她伸手指着天上的弯月,忘情也顺着她手看了去。
“看见那弯月了吗?”
“清窈姐,天上就只有它亮着,怎能看不见?”
“月轮和那弯月差不多,外边这长长的一弧叫做‘月锋’,钟师姨说月轮此处最是锋利,断金削铁易如反掌;往里去这宽宽的面儿叫‘月海’,上面有圆台和圆坑像极了山与海,其上常泛起聚散随心的月晕,可让月锋或利或钝,而月海本身也就做护盾之用;最里面这弧上是个钝面,和刀背差不多,它叫‘月宫’,它即可护主亦可攻敌;两个尖尖的月牙叫‘月翼’,十分尖利,一戳一个孔。”
忘情脸露微笑,道:“月锋,月海,月宫,月翼,这月轮好生复杂啊,不过攻守兼备,端得是件好兵器。”
“羡慕吧,可我还未说完!”
“还……有?”忘情一脸的震惊。
“瞧你那模样,真不像平时的你。就不埋汰你了,我得往下把话说完。月亮有圆有缺,而月轮始终是缺的。不过,它那缺处却大有文章,有个专门的名儿,叫‘月渊’。记得钟姨当时说有了月渊,月轮才会那般灵活多变,她还说狐部之人选得月渊一般而言都不尽相同,总之都是些玄之又玄的话。”
忘情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将孟清窈所说一字不漏的记下。
“清窈姐,这狐部的月轮好生厉害啊!”
“没事儿,我俩捣鼓出的星轮以后也不会差!”
两人在月下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俱是憧憬的脸庞。
而白游和夜行人还在你追我赶。
“你能不能停下?”
“我傻啊,停了你要砍我!”
“我不砍了你能不能停下?”
“你傻啊,我要练练身法。”
说完那人就往跃上墙外溜走,白游赶紧将其一剑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