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室门与客厅门三点连一线的中间,一把紫藤椅上陆奕龙窝在里面。
冯安如紧张得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伤害了人家,误解了人家,害得人家为自己感冒。如今,卧室门到紫藤椅的距离仿佛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想着那一句“谢谢”是怎样的难以启齿。
犹豫良久,她始终无法挪动脚步。站在卧室门口,欣赏豪宅客厅的风景。
偌大的客厅,以白色基调为主,白纱的窗帘,白纱镂空的沙发护套,白纱的钢琴护罩……
地面上铺着俄罗斯的巨型地毯,繁复的编织图案美丽而又大方。
一座古老的座钟,钟摆不停的摆动,布谷鸟不时从底座里探出身子。
西面一面墙涂金绘彩,是书法与翠竹之林的融合,清新而又淡雅,彰显主人与众不同的修身情怀。而这样的巨型画面她只有在照片才见到过,那还是很小的时候,看到父亲拍摄的一组七十年代电影院的画面:洁白的墙壁上,毛主席端坐在千山万壑中。
这是富有人家的客厅,面积大得惊人,就连卧在陆奕龙脚边打盹儿的大花猫也体态肥硕,冯安如敢发誓,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到过一只猫能长成这样,就跟得了肥胖症的病患一样。
是周妈在背后悄悄地捅了捅她,她才不好意思地朝外走去。
走到陆奕龙的身边,她看到陆奕龙原来是熟睡着的。
他熟睡着的模样漂亮极了:钢针一样挺立的短发,长长的眼睫毛,玉柱一样的鼻梁,薄薄的性感的唇。
熟睡着的陆奕龙安静得如同一个王子,纤纤的手里握着一张曲谱。
冯安如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一是不想打搅他的睡眠,二是不想与他有言语的交流,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害怕的心理在作祟。
偏偏周妈不解风情,大声喊道:“龙娃子,客人要走了啊!”
陆奕龙展开双眼,看见冯安如僵在那里,距离客厅门不过数步之遥。他揉揉眼睛,说:“你……就这么走了?”
冯安如怨恨周妈的多嘴多舌,让自己陷入这无比尴尬的境地。她点点头,算作回答。
陆奕龙失望之余又平添了些厌憎,他心里对她曾经的热爱忽然随着她外出觅食找“小鸭子”,以及自己对她一晚精心照顾,到头来换不回她一句礼貌性的谢言。
陆奕龙的失望如同一片乌云笼罩,彻底地败坏了他的好心情。他的骄傲与自尊仿佛遭到了践踏,他记得周妈曾对他开过这样的玩笑:龙娃子,过去的皇帝要哪个女人,都得翻牌子。你嘞,这么多好姑娘巴不得扑到你的怀里,你哟,比那皇帝还皇帝哟。
是啊,多少个美丽的少女、****向自己示爱,自己连看她们都懒得看一眼。偏偏这个穿着过气衣裳的冯安如一再的伤害自己,这当真是叫他陆奕龙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恶作剧般的心理让他第一次对她说出了伤害她自尊的话。
只听他朗声自言自语道:“冯起志,悦达超市出货员,年龄五十四岁,工作年限十年,月工资三千。工作积极认真,常常加班,比其他人多干几个钟头,只为了多赚点,养活他那个风雨飘摇的家……”
冯安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
只听陆奕龙接着说道:“冯安如,冯起志独女,于昨晚五点十分到帝宇休闲会所出巨资购买男宠一名。”
“轰!”
仿佛被人从背后打了一个闷棍,冯安如气得浑身发抖,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朝外走去。
“慢着……”陆奕龙站起来说道。
冯安如转过身来,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注视着他,说“你……还想干什么?”
陆奕龙朝她这边走来,边走边说:“冯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手里的东西好像是我们家的!”
冯安如瞅着他那张精致的冷若冰霜的面庞,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立刻上去挠他个满脸花。
但是,她强压住自己对他的丑恶真面目的鄙视,将自己手中的包裹狠狠扔到地上,开门出去。
陆奕龙紧随其后,抓住她的长发尾巴,说:“冯小姐,留个纪念好不好?”
她回过头来,惊讶地看到他的唇吻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士可杀不可辱,她挥拳,他已然快速地转身,关门,躲回到屋子里。
隔着门玻璃,他对她邪魅而笑。
“啊……”
冯安如心里飞过一万只愤怒的小鸟,拽门,拽门……
门纹丝不动,只有他得逞后的得意的笑容。
冯安如狠狠踹了几脚门,无奈地想要离开。蓦然看到陆家花匠提着一把锄头往花园走去。她是恶从胆边生,跑过去,抢下面色蜡黄的老花匠手中的锄头。
转回去,在陆奕龙惊讶的目光下,一下、两下、三下……将门玻璃砸得粉碎。
然后,她看到周妈跑到陆奕龙身边,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她又觉得自己做过了头。
她忿忿然地朝外走去。
此时,阳光正好,陆家的大院子里面绿树蓊郁,花团锦簇,池水泛青,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冯安如哪里有心思观景,只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寄人篱下”,什么叫做“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来到大门外,赫然看到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车,但她可以认定那是一辆价格不菲的车。
车门旁站着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见她走出来,微笑着将车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冯安如猜测这肯定是陆奕龙那个恶人的专车司机,想想自己是一个天才型的“超级路盲”,便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水泥街道上,司机专心地开着车,舒缓的钢琴曲在宽敞的车子里面回响。
这舒缓的钢琴曲令她昏昏欲睡。
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弯绕绕,才终于抵达她居住的简陋的棚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