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在祖上留下来的残片中查到了那个山庄的来历,这宿命一般的轮回终于还是要来了吗,我以为我会像父亲,祖父一样,虽然憋屈,但好歹平安度过一生,毕竟这个世界太好了,我还没学会如何慷慨舍弃。但内心却又十分庆幸,这命运终于到终结的时候了。
当我赶到混沌山庄的时候,阵法已经大开,分明是白天却阴暗不见一死光亮,大有吞吐日月之势,我一算便知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老大干的好事,混沌在白天力量最弱,此时逼他提前现世自然是不得已的下策,但他到底干了什么才能让混沌如此迫不及待啊,我隔着结界都感受到他的怒火。
不得已,我最终还是拿出了祖传的宝贝,那是一节断尾,是老祖宗留下来保命的东西,此刻却可凭着这断尾留下来的气息与混沌施出的结界融出一条通道。
山庄之内与外界浑然不同,外面虽然狂风如龙恨不得吞噬天地,内部却静得十分诡异,我甚至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我设了法印,却根本联络不上那三个兔崽子,正想着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他们,却被眼前情状吓得急忙隐去了声息。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徒弟正老老实实端做在大厅之上,不不只是他们,而是整个山庄的人都像听课的乖学生一般排坐在一起,我观察来一下,其他人已经毫无声息,只有一丝精神吊着躯体,以便行动。
此时他们已经被混沌摄住了心神,如果还不清醒恐怕要和这些人的命运一样了,该死,我们这些人的功力在混沌眼里看来就像过家家一样,还没等冲出这个大厅,恐怕就已经没命了,只见三儿迅速地朝我眨了眨眼,好你个小崽子,我心头大喜,遂将断尾抛出,吸引混沌的注意,以便用心头血解了老大和小二的幻境,一手将小狸揣进怀里,一手拉着三儿急忙向结界外奔去。
好在那断尾虽然经历千年对混沌扔十分有吸引力,不枉我们家族世代用血池封印,这才保存这一截断尾不被混沌发现,我能感受到力量在迅速地流失,虽然此时毫无胜算,但如果能突破结界,趁着混沌还未形成人形,这六指山尚有镇压之力,也许可以勉强逃脱,但胜算,可以说微乎其微,但不管怎样,这三个孩子的命我是不会轻易交到这混蛋手里的。
老大殿后设置好了一些聊胜于无的阻挡结界,但很快被发现受了欺骗的混沌发现,一股恐怖的力量从我们后面追击而来,后面失了障眼法变成原型的山庄,那富丽堂皇的大堂赫然已经变成雪白一片的灵堂,那刚才还有一丝精神的行尸走肉变成彻底的纸人,正踉跄着步伐向我们追来,纸人所过之处,一切遮掩尽数变成毫无生机的黑白一片,树干枝叶变成渗人的纸钱,地上的黄土变成黑中透着血红的地狱泥沼,纸片人上残着的冤魂正从地下底下伸出透明的双手,企图抓住自己的“身躯”,空中交杂着冤魂的呜咽和混沌怒极的狂啸,整个山庄沦为一片人间炼狱。
我领着小二在前面扫开花与树化成的妖物,老大护着小山殿后,好不容易才走到这步,到了结界跟下,却见山庄原来的红瓦高墙妖物般扭曲狂舞彼此攀附着向着天空无限延伸、生长,跑在最前面的小二嗷地一声险些被墙体伸出的手拽进墙里去。
我化出武器一剑斩断了妖物的首部,不夸张的说,活到这把年纪,最常说的便是潇洒散人生死无常,可如今真切感觉到死亡带来的威胁时,仍觉得十分害怕,想来我这些年的修行终究是枉然。可我不能把我一门都交代在这!我盘膝而坐,咬破食指画出一道血符屏障来,怎料畏缩在我身后的小狸忽然被我身后怪墙抓走,“喵呜,喵呜”,理智告诉我,那只是一只狸猫而已,如果我此时打破屏障,一定会被妖物乘虚而入,可闭上眼那只小东西的眼睛仍能看进我心里,这么多年,每次小山淘气和我作对,它总会第一个挑出来给小山一爪子,然后乖乖走过来舔我的手掌,该死,我将逐浪插在地上,似是感应到我此刻心境,逐浪发出叮的一声脆鸣,我拉过小二按住她的双手,“按着,别动,逐浪不断,结界不毁。”这是用我心头血化出的血符屏障,逐浪与我心意相通,我不死,他们躲在这里便还有生机。
“师父!”三儿在叫我,她从来没当面叫过我,一直叫老头子来着,虽然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我的真实年龄,呵,说是老头子倒把我叫年轻了,她被老大拎着脖子率先仍进了屏障,老大一直胳膊被纸人抓住了胳膊,险些撕下一片肉去,此时胳膊上已经泛起惨白的青色,他这一片肉的精气神已经叫那些纸人拿去了,老大不愧是我的徒弟,即便此时仍是面不改色,拔刀生死。
小二也是难得一本正经地看我,真是的,我也不是去送死,你们一副这种表情搞得我一会不阵亡很对不起剧情啊,“师父,小狸她……”三儿说罢,一口血吐出来,我明白她想说什么,她想说师父,请你去救小狸,或者说,师父,放弃吧,可哪一种她都说不出口,我的徒弟,我知道。
我穿出屏障,瞬间被周围雾障所迷,这上古的混沌到底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及的,仅仅是略施小计便足以要了我的性命,雾中有毒,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小狸,小狸,喵~”我拉长了声音叫它,以前它躲起来的时候,我一喵,它就会窜进我怀里。
“凡人真是愚昧。”
一个极其冷漠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我,在这种力量面前我只有下跪乖乖奉上自己的性命。
“把她交出来,让你死得尊严一点。”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到了我的背后,“是吗,看来我猜得不错,你真的是他,你醒了?”强撑住自己不跪下,可无法阻止自己声音的颤抖。
“对,也不对。”一个长发女孩乖乖巧巧从浓雾中穿出,走到我面前,如果不是她眼中的冰冷我几乎以为她是误入此地的良善女子,可是我不会如此天真,手中暗自凝聚力量,一道镇妖符从指间凝聚。
女孩看着我咯咯笑出声,放弃你那可笑的把戏吧,我刚睡醒,还不想生气。
“那就要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住终南山最强的夺命符了。”我的小腿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在没有任何借助的情况下以最迅猛的姿态冲到女孩面前,手中符咒蓄势待发,我已经能感受到它自身带来的焦灼,最锋利的武器,能够伤人自然也能伤己。可她竟然笑眯眯地看着我,纹丝未动,我悬在她的上空对上她弯成月牙的双眸,瞬间整颗心都凉了下来,指间符咒被人以鬼神之力熄灭,而我甚至不知她何时动的手,我看着同样的符咒出现在那小小的指间,竟然比在我受伤强大了不知十倍,她对上我的眼睛,轻轻启唇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