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自幼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只有道智真人,七岁道智送他上仙云宫后,就再也没有音讯,那一次离别,让他性格中一些封闭。故从小到大,除了苏心瑶以外,他从不对任何人说自己的心事。
如今凕月认他为主,对他毫无任何忤逆之意。且不论以后有如何变故,此时此刻凕月便是唯一一个他可以放心坦言的人。灵修于是说道:“凕月,我见过的烬……白阳、柳姐姐、还有龙姑娘,她们对我都有些好感,我也觉得她们都好得很。虽然现在师姐走了,但她之前说过会嫁我,我仍希望她能守住这诺言。但同时也对其他女子心中有意,这算是滥情么?”
凕月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主公是法力无边的魔神,别说几个凡人,纵是天上的仙女,海上的神祇。主公想娶多少,就可以娶多少。”
灵修沉默片刻说道:“朱雀炎君……他天上天下皆可任意娶钠,但仍过不了你主母离逝去这一情关。我想……这或许就是朱雀炎君入轮回的原因吧!他希望经过一世为人,能明白情之为物。”
他听凕月没有回音,自己也就不再说话。睡意逐渐拉住双眼,眼皮一合。辗转数次后,沉沉睡去。在他睡着之后,凕月才显出形体,躺在他身后,伸手手臂将他轻轻抱住,喃喃说道:“人间的道理,凕月不懂。凕月一心,只愿主公开心喜乐。”
她本不是凡人,自然不用睡觉,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灵修身旁。
第二日,孟文君和她的几位徒弟启程返还青州,灵修和龙银环都不喜皇家氛围,故一道离开。
站在长安城内,龙银环说道:“也不知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十四你打听到了没有?”
麻十四似乎之前有询问过,故将附近值得去的所在,与龙银环一一说了。灵修本也在听他讲话,忽然一声鸟的鸣叫,吸引他的注意力。
抬头一看,见一只鸟从城南飞起,越过屋舍齐整的长安城,往东方飞去。那鸟比鸽子略大,浑身青蓝,羽翼丰满,正是南宫世家传信之用的青鸟。灵修心想:“看来是南宫世家有信传来,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一声低沉嘶鸣,雕枭夜秋双翅怒长,腾空而起,直冲长空,向那青鸟追去。灵修慌忙喊道:“麻将军!夜秋是去作什么?”
麻十四抬头眯眼一望,说道:“嗯……是南宫世家的青鸟,我们和南宫世家的恩怨已了,夜秋并不知情。”
灵修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见夜秋已经逼近那青鸟,它个头虽大,飞行起来却是毫无无声无息,那青鸟茫然不知,仍望东方飞行。
两鸟身影冲撞,斗成一团。青鸟似乎有心反击,可哪里有胜机?且不论个头差得太远,速度更是比不上夜秋的迅捷,瞬间便被击败。夜秋叼住青鸟的脖子,双持横张,旋即向几人飞回。
灵修心念一动,问道:“大公主,不知道南宫世家的人何处得罪了公主?”
龙银环一愣,说道:“南宫世家的少主南宫智,之前曾设下伏兵之计,狙杀我云州驭兽庄庄主霍煅一行人。我此行来中原的本来目的,就是向南宫智讨个说法的。”
灵修一听,想起那日和南宫仁一起见着的青鸟,脖子上有被利喙灼伤,且伤口有溃烂的痕迹,倒是正好与夜秋的攻击方式和喙上含毒一致。于是声音一沉,皱眉道:“那你们最近有没有见过南宫智?”
龙银环见灵修的表情突变,脸上也泛起些有些不安。她还未说话,麻十四倒无甚心机,答道:“见过,之前曾将南宫智一行人拦截下,杀了他们二十三个,一命抵一命。。”
灵修一听,浑身仿佛被雷击一般,说道:“所以……便是你们,狙杀了南宫智?”
龙银环嘴唇微动,麻十四说道:“当日武威公、武林盟都在搜查南宫智的下落,我们不过是一起罢了。”
此时,夜秋已经叼着那青鸟飞了回来,一松鸟喙,把青鸟丢在地上。飞回麻十四的肩膀,站在皮套之上,几声轻叫,似乎是在表功。
灵修默不作声,弯腰捡起那青鸟。夜秋见他乱动自己献给主人的礼物,一声怒吼。灵修猛一抬头,怒目而视,双眼闪现猩红之色。夜秋虽然是猛禽,仍被他眼中的无限杀意震慑,吓得浑身羽毛直竖。
龙银环眉毛只皱了一瞬间,脸色恢复柔和,语气平顺地说道:“灵修先生,莫不是与南宫家有什么交情?”
灵修查看那青鸟伤势,脖子上被夜秋啄伤的伤口已经流出黑血,显然是中了毒。听龙银环的声音,紧张而温柔,淡淡说道:“你们做南宫智,做了什么?”
麻十四说道:“自然是寻仇了,他杀了我们云州的人,我们自然要杀他们的人。”
龙银环怒吼一声,说道:“十四闭嘴!”麻十四突然被她一声怒吼,一脸茫然,遂闭口不言。
灵修也不看他们两人,只是淡淡说道:“你们……都杀了谁?”
龙银环也不着急回答,而是走到灵修明前,掏出一瓶药,为那青鸟解毒、包扎,嘴上慢慢说道:“难道是南宫公子出了什么闪失?我们虽然和他有过一些摩擦,但没有害他之心。”
灵修抬起头来,眼中流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南宫智之死,愤慨异常。便是南宫智死在自己面前时,也没有什么伤心之意,此刻却心绪澎湃,狠狠说道:“大公主……灵修把你当朋友,请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诉灵修。”
龙银环心下明白,灵修这样的守礼之人,能引动他真怒的,绝对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于是说道:“云州有一帮派,名为驭兽庄。庄人有七八十之众,原本是中原兵荒马乱之时,逃到云州避祸的汉人。驭兽庄之前的庄主名叫霍煅,是我爹爹的知交好友。几个月前,霍煅带着云州的一帮汉人武士,前往中原。不料中途被人设下伏兵,伤亡惨重,连霍庄主在内,一共死了二十三人。我爹爹知道消息以后,发了雷霆之怒,一心想为霍庄主报仇,于是命我和十四带人来到中原。
我们在徐州查到消息,得知除了驭兽庄以外,还有其他一些门派也遭遇了伏兵,我们便想通过这些门派,找寻线索。因这些门派大多都已经加入了武林盟,所以我们也就找上了武林盟。然后将我们要追查之事,告知了武林盟的主脑之一:徐州易剑门的冯无象。
他们说,凶手是南宫世家的少主南宫智,还说恰好他们也在追踪此人。但说此人狡猾非常,寻常方法难以追踪,故希望借助夜秋之力,锁定他行踪。我们一路追赶,虽然南宫智用了些计策,但还是被夜秋追上。经我们询问,他也承认是设下伏兵之人,但我们不过杀了他们家的一些家将,他和家臣都没有损伤。”
灵修听她说话语气十分诚恳,显然是害怕和自己产生误会而反目,但他心中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从眼下看来,南宫智之死至少牵扯到了大周皇室、武林盟、骨仙教、影先生和苗人这五方势力,如果再算上步霜芹之死,那么南宫家臣的四大家族也会被牵扯其中。打定主意必须问个清楚,若苗人只是被利用,也算是少了一处需要担忧之所。
他见龙银环默默站立在他面前,仿佛一个侍女一般,毫无平素豪放样子。灵修不愿看她,走到麻十四身边,问道:“麻将军,不知道武威公是因何搅进此事的?”
麻十四看了一眼龙银环,脸上有些犹豫,但仍然说道:“武威公的军队是辅助武林盟进行行动的,至于他们之间是什么合作关系,我们不得而知。”
灵修又问道:“那自从上次之后,你们还有没有找过南宫智?”
龙银环走到他身边,说道:“当日,冯无象只说要南宫仁来长安一趟,为了什么舍利的事,给南门寺一个答复。南宫智迫于形势答应,我们便撤了兵。后来我们怕再起争斗,就没有跟随南宫智等人,但也是一路,来到长安。”
灵修听他二人说完,心中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他见那青鸟似乎毒已解了,便暗送真气助它疗伤。同时,转向龙银环,后者正焦急地看着他。灵修说道:“大公主,霍庄主一行人被伏击之事不假,但霍庄主却不是死于南宫智之手,也不是因为南宫智之计,这一节,只怕南宫智自己都不太清楚。
那霍庄主是因为身怀朱雀血,而被猎杀者杀死。此事是灵修所亲身经历,绝无虚言,也请大公主不可再和南宫世家为敌,以防被奸人所利用。”
龙银环柔声说道:“我们发现那冯无象心肠歹毒,便不再与他们来往,南宫公子若是因为我们的缘故,陷入危难,银环心中着实有愧。但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灵修先生开口就是。”
灵修突然想起一事,说道:“霍庄主之死,他庄上那名叫擎苍的小厮知道内情,多半是你们查问不细致,便直接寻仇,以致酿成祸患!”
龙银环一愣,说道:“此事便是擎苍当着我爹爹的面亲口所说,他倒是没有说朱雀之血的事情。”
灵修眉头一皱,也不知道她此话是真是假,一拱手说道:“大公主若不相信灵修,灵修不说了便是。当时驭兽庄还有十余人返回云州,你们只需问他们霍庄主发狂之事,即可得到验证。”
龙银环说道:“我当然信你,看来是我们懵懂无知,被武林盟的人利用了。你说说,我要如何给南宫家赔罪?”
那青鸟伤势似乎痊愈了,挣扎站起,翅膀一闪,又再次飞起。动作略显迟钝的飞了起来,不一会似乎习惯了受伤的身体,往东方飞去。
灵修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死灯灭,做什么都是无益。你既然知道汉人心思坏,就不该为他们出手。我虽然与南宫智无亲无故,但我敬仰南宫大侠的为人,因而对世兄也敬重三分。你们既然是害他孤立无援致遭不测的凶手,灵修绝不能再与两位相交,就此别过。”说罢,转身就走。
龙银环呆立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灵修慢慢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