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南下寇乱河北,此事也不能不责之!”
郭威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难不成王峻还想要北伐幽云不成?不过他却未曾开口而是继续听王峻讲下去。
范质接过话口向着高坐在龙椅上的郭威提议道:“既然秀峰相公这般说,那不如断掉西北边境的榷场如何?”
王峻听了范质的话,不客气的开口冲着他呵斥道:“胡说,西北的榷场那是折家私有的,如何能轻易断掉,就不怕折家离心离德投向契丹?你是要让国朝分崩离析么?”
范质一听王峻如此不客气的指摘他,立马起身向着坐在上首的郭威躬身不起:“还请圣上明察,臣事事皆出自公心,否则还请秀峰相公教我该如何做!”
“文素你不用多礼,此事秀峰说得对,西北之事不能动!”郭威示意范质不要多礼,坐回去好好说。
范质闻言也只得坐了回去,此事既然郭威下了定义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顶着郭威的话,那是只有王峻敢做出来的事情,他可不敢。
“秀峰你觉得当如何?”郭威见范质坐回了椅子上,才重新朝着王峻问道。
“依我看来,辽人既然已经走到晋州了,当也知道了国朝的变故了,圣上以为然否?”王峻很满意郭威的态度,开口问道,见到郭威点头后,他才继续开口道:“以刘崇此人的性格,他定然会去寻求辽人的帮助,以便南下中原!”
“所以对辽人当责备一番后,可准其订立盟约,禁其与刘崇订盟!”
郭威皱眉,王峻这说的算是什么屁话,要是能如此命令辽人,那还跟辽人结什么盟约,直接出军幽云,收复燕云十六州不就行了。
“不过以辽人的性子,若是某等不提,其不一定会想到,若是某等提出此事,那其必然会去联合刘崇!”
郭威眉头紧皱起来,他慢慢的思索着王峻的话,想要知道王峻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边郭威还在思索,而王峻已经开口说了。
“辽人贪得无厌,若是刘崇想要以辽人为援,那必然是要给辽人好处的,每年的岁币怕是少不了的!”王峻紧接着说道,“河东地域狭小,土地更是贫瘠,为了给辽人岁币,那刘崇必然会大肆搜刮河东的财物,此可以称之为不伐而屈其兵也!”
“那若是辽人助刘崇,那我等要面对的压力岂不是要大了很多?”范质摇了摇头,表示对于王峻的提议不理解。
“正是要如此,河东之下就是上党,地势极为的显要,利守而不利攻,若是辽人来了,那自然是有他们可受的!”王峻瞥了一眼范质,沉声说道。
郭威眼睛一亮,他也明白了王峻的意思,辽人之前几乎每次南下都是从幽州南下,那儿几乎是一溜的大平原,辽人的铁骑若是不顾忌身后的那些坚城的话,可以一直从幽州达到邺都城下、黄河北岸。但是若是辽人与刘崇结盟而从河东南下的话,那首先就要面对着建雄军和昭义军,这儿的地势可要比华北险峻多了,什么绕过坚城南下,有太行山在,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王峻的意思显然就是说任由辽人与刘崇结盟,不仅可以通过辽人向河东索要的岁币来削弱河东的力量,更可以诱使辽人从上党南下,从而重创辽人。这其中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若是河东给辽人岁币的话,那辽人估计也不会再冒着生命的危险杀进中原劫掠了,燕云的局势就可以稳定下来了。
郭威唯一所顾虑的是,辽人会上当吗?
若是范种在这儿,他就会明确的告诉郭威,辽人会上当的,正如王峻所说的那般,与后来建立北汉的刘崇结盟后。
贪婪的辽人不仅仅每年都要从河东拿走大批的岁币,使得河东流血不止,而且之后的几次大规模南下都是如王峻所料般从河东南下,结果在昭义军坚固的防线下,被打的溃不成军。
前有郭威的晋州大捷后有郭荣的高平之战,就是后来的赵大赵二也颇受这一结果的影响,几次三番的在河东击败辽人,直到赵二灭掉北汉后,辽人才重新从华北南下,最终打的宋朝签订了澶渊之盟。
不过范种不在这儿,所以郭威一时间也不敢下决定,他担心的是上党的守军能不能完成任务,要是辽人联合刘崇,如同石敬瑭那般直捣大梁,他要去哪哭去?
“苏卿、文素你二人觉得此事如何?”郭威思索了会儿,向着左手边第一个的位置看去,却发现那儿空无一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因为冯老令公年纪大了,特意准他不用上朝,叹了口气,他方才朝着范质和苏禹两人问道。
本来坐在那儿的应当是中书令冯道,四朝元老,名义上的百官之首,虽然由于改朝换代的缘故,郭威也不想太过的重用冯道。但是,冯道四朝元老的名声威望放在那儿,遇到大事的时候,任谁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去问问冯老令公的意思。
范质面上却是面无表情,他当然不是如同王峻所恶意猜度的那般只会舞文弄墨,对于兵事一丝不晓,生活在这个乱世的人怎么可能对兵事一丝不晓,就是田间的一老农也能说出来个二五八点的吧!就更不要说他这个枢密副使了,不然他又何以得郭威如此看重?
不过对于王峻所说的上党的地势,范质却不曾了解过,他是河北大名人,而且这些年也和晚唐初年不同,国朝战事主要都集中在河北,他了解的也尽是河北的地势,所以对于王峻的提议他实在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范质未曾开口,苏禹就更不会开口了,本来郭威就没有问他的意思,他又何必多说话呢?
郭威看到此景,心中却不由的有些失望。
“既然如此……”
……
“这是到了哪儿了?”耶律休哥看着远处出现在视线当中,有着高高城墙、占地也不知道多广的雄城,眼神有些迷离的问道。
契里不骨看着队伍中那些从未来过中原的族人眼中露出的羡慕之色,脸上也是闪过一抹笑意:“这便是南朝的西京洛阳府了!”
“要是这辈子都能住在这样的地方那就好了!”此时辽人一行人的队伍中,不止一个人的心中如此的想道。
“我们塞北可没有这样的雄城……”耶律休哥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却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么。
耶律大珍面上先也是出现了一缕惊讶之色,不过随即就收敛了起来,转而脸上布满了狰狞:“南人都是那等懦弱的性子,候到我大辽再休养生息几年,一举攻入中原,这些繁华尽是我等囊中之物了!”
契里不骨自从前些日子,得到了中原发生大变故,郭威篡国之后,也长出了一口气,现在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因此听到了耶律大珍这不知轻重的话后,也只是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他的心中在思索着这次大梁的行程,依他看来,这次南朝郭威篡国,至少五六年内是再也没可能北上与大辽一战的了。
就跟四年前,刘知远建立后汉那时候的一般,南朝先有杜重威的叛乱,后又有李守贞关中割据,牵扯了南朝足足三年的时光。现在郭威篡位,想必南朝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光是藩镇叛乱就够南朝的皇帝受的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大辽再也不用担心南朝的报复了,这样,他来时国主所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了。
不过他还是决定要去南朝看看去,虽然对耶律大珍不知轻重的话语不屑一顾,但是契里不骨却无法否认自己心中亦是同样的有着这个想法的。再次学着太宗时候那般杀入大梁,劫掠中原,这是每一个辽人的梦想,所以他才决定要继续行程,去大梁看看有没有这个机会。
就算不能杀入大梁,但能逼的南朝每岁送上百万贯的岁币这也是不错的……
……
“你看,不仅仅是话板,还有戏曲,也是可以使用的!”范种正在给储全德讲述怎么更好的开展宣传活动,“总归说起来,还是比不上做起来更加的好看是不?”
“嗯!”
储全德点点头去,精神却依旧不怎么高,他算是范种小团队里的一员大将了,但是当范种自己都要倒霉了的时候,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么?因此范种讲什么宣传工作,他也提不起来什么兴致听了。
范种摇了摇头,面上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心中却不由的想到,“这也算是树倒猢狲散了吧!”
不过他这棵树现在还只是有要倒的迹象而已,所以这些猢狲还没有要散的意思。
其实这也不能怪别人,要是范种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做的绝对不会比储全德几人更好。
其实他跟范文斌二人要赖到上元节之后再走,又哪是为了看什么破灯会,他们是想再逗留在大梁,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的,若只是挂着个易州刺史的职位回到义武军,那绝对会被孙行友压得很惨。
要粮没粮,要兵没兵,要资格没资格,要么就乖乖的臣服于孙行友,要么就光棍一条担任闲职,但是这两条范种都不愿意要!